下午1时,学生三队、四队在蒋介石的带领下,乘船在广州东堤军校办事处码头登陆。
时值大雨瓢泼。雨水顺着单薄的军服,顺着帽檐流下来。雷声在头顶上轰鸣,大地被震得颤抖。永汉路积水接近三寸。学去们抬着山炮,和截短的野战炮弹筒,锳着水,悄悄实施包围。
10月15日凌晨4时,蒋介石下令炮击西关。打了六发炮弹,有几处起火,火势蔓延。商团军被迫西撤。退却时,他们把俘虏不分青红皂白全杀了。
共产党员、一期学生陈赓被编在14人组成的机枪队里。
市内响着枪声,但这条街平静如常,商团军退却了。
墙角后面有人露了一下头就隐匿不见了。突然间涌出黑压压的一伙人。人群中有谁朝陈赓放了一枪。他躲避了一下,追赶过去:
“站住!开枪啦!”
前面一个商团军小头目两腿吓得发软,不住地颤抖,呆呆僵立在那里。几个学生军从后面抓住他,有的压肩,有的扭臂,有的揪领子,使他动弹不得。
“同志!”那人说了一声。
“什么?”一个学生军威严地吼着。
“我是说我不是商团……”那人马上改了口。有些人笑起来。但刚才吼他的那个人,绷着严肃的面孔,威严而怀疑地喊道:“给他点厉害,省得他撒谎。”
学生军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开始搜身。只在口袋里找出一把小梳子,被随手扔进雨水里。
“手枪呢?”陈赓问,“忘了吧?”
“把手枪交出来,快点!”
商团军小头目解下手枪皮套,讨好地用眼瞟着学生军,赔着笑脸说:“枪丢了。这个皮套慰劳你们吧。还有军刀,也送给你们吧!”
军刀是刚磨过的,闪亮锋利。陈赓抓起军刀斜挎在肩膀上。
“要得!”
“放下,陈赓,耍什么派头!”
“看你说的,将来有用!”
商团军头目乘机央求道:“我可以走了吧?”
“什么?!”陈赓惊异地吼了一声。
这时,一阵得得的马蹄声过来,是蒋介石和几名护兵。他的黑斗篷因为淋了雨,像个喜鹊尾巴垂在马肚子上。
陈赓立正,将缴获的军刀双手递上。
蒋介石欣喜地盯着刀鞘上的精巧饰物,刚要伸手去接。只听侧面一声吼叫,那个商团军挣脱看守,一个箭步冲到马前,哗地从刀鞘里抽出刀,向蒋介石砍去。陈赓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脚下一绊,将他放倒。这时马也受惊,扬蹄嘶叫,一下将蒋介石掀翻在地。一个学生军急忙去搀扶,被蒋介石拨开。他吃力地翻动身躯,挣扎着自己爬起来,故意把皮靴踩得吱吱响,重新回到马背上,愤愤地说:“校长死都不怕,还怕摔么?”
他又撇嘴讥笑那个行刺的商团军,转过脸,温和地拍拍陈赓的肩膀:“很好!干得不错!我要转告金佛庄队长,嘉奖你!”
“这个俘虏怎么办?”陈赓扭住那个商团军问。
“拉到别处枪毙,不要震碎窗玻璃!”
蒋介石再一次打量手中的军刀,刀刃映得他下巴苍白。他举起军刀:“同学们,‘纸老虎’已经溃不成军,乘胜追击,为总理扬眉吐气!”
陈赓把俘虏交给别人,又跑进冲锋的队伍。激战到午后1时半,学生军越战越勇,围住西关,并占领了商团总部。在对射和失火中有一百多市民死亡,“纸老虎”伤亡近百人,西关地区有三分之一烧成灰烬。
16日,商团团长陈廉伯急调佛山、虎门兵力袭击黄埔岛,以解广州之围。但黄埔岛有中山舰掩护,岛南设有炮台,西南和正面配备了机枪、两门老式野炮和两门日造有坂炮,叛军无隙可乘。陈廉伯见大势已去,便潜逃沙面,由英人送往香港避难。
下午5时,商团副团长李颂韶等为代表,到蒋介石的指挥部请求停战。
蒋介石坐在桌子后面,自豪地朝四下看了看,以满意的神情打量着求和者,情不自禁笑起来:“办校之初,你们谁也看不起学生军,如今怎么样?”
随从们也哄笑起来。求和者疲倦地坐在长凳上,舔着嘴唇,喃喃地说:“没想到,没想到……”
蒋介石起身,在这个像仓库一样空荡潮湿的屋子兴奋地来回踱步。他突然收敛了笑容,吱吱呀呀地发出了单调的高音:
“商团军必须全部缴械,方可谈其他问题。”
李颂韶几个人窃窃耳语,彼此交换过眼神,又望一望暗淡下来的太阳,点点头,表示愿意缴械赎罪。
第二天全市商店复市,商团叛乱宣告平定。黄埔军校的学生得到了一次实战锻炼,军威首树;他们的校长蒋介石也初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