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不慌不忙地在笔记簿上写了几个字,撕下来递给了那个仆人。
“写了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
“字数不多,就是‘那么交警察处理好吧?’等着吧,那个仆人会恭敬地请我们进门的。”
福尔摩斯预料的结果非常准确。很快,那个仆人代表他的女主人来请我们到会客大厅见面。我们来到了一间非常宽大的客厅里,摆设十分精美,灯光是粉红色的,整个房间显得朦朦胧胧,有一种忧伤的气氛。我想这位女主人一定是年纪大了,要知道,只有到了这个年龄的女人,就算她是最美丽的女人都会喜欢这种忧伤、遮遮掩掩的光线。她果然很美丽,我们刚一进屋,她的目光就直射向了我们。
“你们太自不量力,我不想看到你们。你们写这张可笑的纸条是什么意思?”
“夫人,那还用我们再解释吗,你的智力令我们叹服。这是你以前的智力表现,但现在你的智力状况十分令人担忧。”
“从哪方面可以看得出来,先生?”
“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天真地以为派一个傻里傻气的打手就可以吓唬住我,你以为我不敢再调查这件事情了,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威胁我,所以我才会全力以赴地去调查这件案子。”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别血口喷人,我跟那些傻里傻气的打手有什么关系?”
福尔摩斯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没错,正如我所说的那样,你的智力状况现在实在令人担忧。也许只有警察才能和你交谈得下去。”
“别走!你是不是要去报警?”
“你的智力怎么突然又恢复了?”
我们正要走,这时她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手捉住了福尔摩斯的胳膊,她变得老实多了。
“很抱歉,我对你们俩真是失礼,来,请坐吧,我们看来还是挺有缘的,我们不妨心灵不设防地交谈交谈。福尔摩斯先生,我很欣赏你的直爽,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夫人,至于成为朋友的事,我想这似乎有点难为我。我从事的职业决定了我不会包庇任何邪恶的势力,我乐意先听听你的说话内容,我们只能一步一步地来。定罪判刑的事情不是我的职业工作范围。”
“很遗憾,我必须向你道歉,思蒂夫这个傻瓜确实不应该冲撞你,福尔摩斯,为这件事情,我内心将会不安宁的。”
“夫人,你智力后退、减弱的地方,就是让一些只会敲诈、反复无常的歹徒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不是这样的,我的安排只有巴内和他的妻子叔莎知道,其他的人都是听巴内夫妇的。”她自以为是地笑了笑,样子令我们作呕。
“我知道了,他们在你的手下早就充当过这种角色。”
“他们是不会出声的看家狗。”
“有些看家狗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他的嘴巴是用来咬人的,包括主人在内,他也敢咬。他们现在被警察盯上了,情况似乎不妙。”福尔摩斯说。“这件事情他们会让我满意的,我决不会出现在处理他们这件事情的身边。”她很自信。“那么我叫你露面呢?”福尔摩斯毫不客气地揭露她的虚伪。“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的。”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这好办,你先把那部手稿给我。”福尔摩斯伸出了手。
她哈哈地笑了几声,笑声中夹杂着几丝得意。她迈着愉快的步伐走向了正在燃烧的壁炉。我们看到她用撩火棒撩起了一堆烧得模糊的东西。“你是需要这东西吗?”她笑得非常无赖,也笑得十分的挑衅,这个女人果然不容易对付,但是福尔摩斯仍然是不动声色。
“你刚才的动作,在你的眼里可能是向我们挑衅的开始,但在我的眼里就是我对你审视的结束。你会为你刚才的动作付出沉重代价的。”听完福尔摩斯这一席话,她猛地把那根撩火棒扔在了地上。
“我所掌握的资料已经能够生动地把这件事情描述出来了。”
“但是你有没有为我着想过,福尔摩斯先生。一个弱女子的心情你能够理解、你能够体会到吗?这是关于我一生幸福的事情,我不会视之不见的,我难道不应该做出保护防范措施吗?”她低泣了起来。但并不影响福尔摩斯对她的态度,他说:“罪孽的源头是从你而起的。”
“嗯,这一点我不否认。道格拉斯·麦伯力原来是一个很优秀的小伙子,但他硬是要违背我的意愿,这就令我很伤心了。他天真得要和我结婚,上帝!这根本不现实。我不会去跟一个比我还穷的男人结婚,他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他也不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金钱,他根本就没有为我着想,他只顾着他自己。所以,他这么顽固不化,我必须让他少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物。”
“于是你就雇佣打手在你的窗前殴打他,让他面对现实,少幻想。”
“你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巴内和他的手下把他轰了出去。我一直为这件暴力事情感到内疚。但是他后来所做的事情,不得不让我替他伤心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把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用写作的方式再次重现出来。他把我写成了魔鬼,而他自己却是善良的人。他写得很详细,全部都写了上去,虽然他用的是假名,但只要在伦敦生活过的人都知道主人翁的原形是谁。到了这个地步我必须采取我必要的行动。他根本就没顾及我的感受,他也的确没有为我着想。他竟然给我寄来了他的复写本,他的手稿留给了他的出版商,他这不是存心要折磨我脆弱的内心吗?”
福尔摩斯问她:“你是怎么知道出版商还没有收到他的稿子的?”
“他的情况我十分了解,他的出版商是谁我也知道。他写了不少的小说,我发现了他那个出版商一直都没有收到来自意大利的信。不久,就从意大利传来了道格拉斯病逝的消息。我确信他的手稿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于是我的内心又不安宁了起来,那卷手稿是放在他的遗物中,而遗物肯定会交给他的母亲麦伯力太太。接着,我就派出了巴内的妻子叔莎去麦伯力太太家充当仆人,做卧底。我本想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处理这件事情,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我想出高价买下三角墙山庄以及山庄里所有的东西。但是后来麦伯力太太突然变卦又不同意卖了,我不得不叫人去偷出来。这也是出于无奈啊!”
福尔摩斯说道:“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能将心比心了,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吧。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快快乐乐环游全世界要花多少钱?”
伊萨多拉·格莱茵不知道福尔摩斯又在玩什么花样,她显得不知所措。
“一万英镑够不够?”
“差不多吧!”
“很好。你马上签一张一万英镑的支票给我,我立刻送给中年丧子的麦伯力太太。我想你不会反对为她老人家作出一点道德补偿吧。她应该出去散散心了。还有,伊萨多拉小姐!”福尔摩斯指着她的眼睛,劝告她,“你千万要谨慎,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违背道德良心的昧心事不要再做了,要知道玩刀子的手,迟早都会被刀子玩伤的。”
5三个同姓人
我们接手的这件事可以说为喜剧,也不妨说是悲剧,因为这件事有一个人精神出现了毛病,我也受了伤,与此案有关的另外一个人受到了法律制裁。不过这里面,确实有些方面很好笑,就让我们读者自己来评判吧。
我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天,那天福尔摩斯拒绝授予他爵士封号,因为他立了很多功,所以要给他授爵,关于他的功勋我有一天会写的,至于给福尔摩斯授爵我是顺便说说。我既是他的伙伴,也是他的知心朋友,所以,凡事应谨慎,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我还要再说一遍。记住那天是因为这件事,就在1902年6月末,此时南非战争才结束不久。福尔摩斯又一连躺了几天,以往也这样,这是他的习惯。不过那天一大早他就起来了,他灰色的眼睛里有一丝笑意,并且手中还有一个大的案件。
“现在有个好机会让你发财,华生兄。”他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加里德布这个姓氏?”
我说:“没有听过。”
“假如你能碰到一个姓加里德布的人,你就有钱可赚了。”
“这怎么说呢?”
“这事有些奇怪。在我们对人类的研究中,还从来没有见到类似这样的事。这个人很快就要和我们见面了,因此,等他来了再告诉你,现在我需要查查这个姓氏。”
我旁边的桌子上有一本电话薄,我翻开电话簿,找了起来,我没有抱任何的希望,不过,让我非常意外的是在该出现的位置真有这个名字,我立刻兴奋起来。
“福尔摩斯!你看,在这里!”
我把电话簿递给他。
他念到:“‘N加里德布’,‘西区小赖特街136号。’华生,真报歉,这次可让你失望了,他不是信上要找的那个人,我们得再找另一个加里德布。”
就在这时,哈德森太太送来一张名片,我接过看了一下。
“噢,在这儿!”我叫道,“这个和刚才的那个首写字母不一样,叫约翰·加里德布,是律师,在美国堪萨斯州穆尔维尔。”
福尔摩斯接过名片一看,笑着说:“华生呀,这个不行,我还需要另一个人,这样才能使我心中有数,但是我却没料到他今天早晨来,不过他倒可以告诉我们一些事。”
不久,那个做律师的约翰·加里德布进了屋,他个子不高,却很结实。像很多美国人一样,他长着圆脸,胡子刮得很干净,精神很好。看起来,这个人像一个聪明友善的年轻人,胖乎乎的,引人注意的是那双能够深刻地反应自己心里想什么的眼睛,这双眼睛很亮,很敏锐,似乎能洞察一切,他说话仍有美国口音。
“请问,福尔摩斯先生是哪位?”他上下地打量着我们俩。“请原谅,福尔摩斯先生,你和你本人的照片一模一样,我想,您手上已经有一封“南森·加里德布”与我同姓人的信了,对吗?”
“请坐,我想我们讨论一些问题很有必要,相信你就是信中说到的约翰·加里德布了,我想你到英国很长时间了吧?”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先生?”我看到他眼睛里有了一些猜疑。
“您所穿的衣服都是证明您身份的。”
加里德布先生不自然地笑了:“我以前读过关于您的侦破方法方面的书。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会成为您的破案对象。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您看您大衣肩的式样,还有您靴子的头部,关于这些有谁会怀疑您不是英国人呢?”
“对呀,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打扮这么符合英国人的样子,不久前,我因为工作需要来到英国,就像您说的,我的穿着打扮很接近伦敦的习惯,不过我觉得你的宝贵时间不应该和我谈关于服装的问题,我看我们还是说说你收到的那封信吧”。
他胖胖的脸因为福尔摩斯的猜测而显得不太高兴。
“加里德布先生,您不要着急!您可以问问华生医生,我对于这些小的细节很在意,它对于破案有帮助。那么,您怎么没有和南森·加里德布一起来呢?”
“不知什么原因他要让您参与这事?”他顿时很生气,“您和这事有什么关系呀?这是两个绅士之间因为生意而出的事情,可另一个却要找侦探!我在今天早上看到他了,他才告诉我他做的傻事,因此我就一早来拜访您了,真是恼人!”
“他不是对您有意见,加里德布先生。他只想帮你实现你的愿望,我认为这个愿望你们二位都很看重,他因为知道我可以获取消息,因此就来找我了。
此时,约翰的脸才平缓下来。
“要是这样,就有所区别了。”他说,“早晨,我见到他,他说他找了一个侦探,于是我就到您这儿来了,我不想有警察管我们的私事,不过你如果高兴帮助我们,也不错。”
“确实如此。”福尔摩斯说,“我的朋友对于这件事不太熟悉,你正好来了,就请你谈谈情况吧。
加里德布先生从头到脚用不太友善的目光看了我一遍。
“你认为有必要让他知道吗?”他问道。
“我们是合作伙伴。”
“好吧,我就不再保密了。我把这件事简单叙述给你们听:假如你们是堪萨斯人,我想我就不用解释亚力山大·汉密尔顿·加里德布这个人了。他是靠搞房地产发的财,后来在芝加哥做小麦生意,赚了钱,于是他用这笔钱在道旗堡的西边,沿着阿肯色河买了一片土地,这块地至少有你们一个国家那么大,里面有牧场、林场、矿区和田地,而且各项收入都很大。他没有亲戚、朋友,孤身一人。但他却以自己的姓氏为自豪,因为这点我们才相识。我在托皮卡从事法律方面工作,这个老头突然有天来找我,要和我认个同姓的朋友,他有个想法,就是想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姓加里德布的。‘请你再找个加里德布!’他说。我说:‘我每天也是个不闲着的人,哪里有时间毫无目的地帮你找人。’他说:‘要是一切顺利,按计划行事,你会找的。’我想他一定在说着玩,但没多久我就知道他是认真的。不到一年他死了,并且留了一份遗嘱,这份遗嘱可以说是堪萨斯州最离奇的一份,他将自己的财产一分为三,假如我能再找两个加里德布,那么我就可以得到其中一份,剩下的两份则由另外那两个加里德布平分,三份遗产各五百万美元,但必须三个加里德布同时到来,不然的话谁也不能得到这份遗产。
“这个机会很难得,我干脆将法律事务辞掉,去寻找加里德布。我把美国的大街小巷都仔细查寻了一遍,但没有找到一个,于是我想到了英国,这个古老的国家或许会有,我就在电话簿上找,果然找到了这个姓氏,在两天前,我就找到了南森,将整个情况说给他听,我们同样是单身,没有男性的亲戚,只有女性的,但遗嘱里规定必须是三个成年男子,这样,我们就缺一个加里德布,你如能帮忙找另一个,我们会给您酬劳的。”
“华生,你看,我告诉你这件事很奇怪,对吧?但是我想,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也许会有些发现。”
“我已登了报,但无人与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