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面临的出路可能有两条,要么离婚,要么妥协。可伟当时所面对的事实是,如果妻子不是因为病态的嫉妒的话,伟始终是爱她的,因为她本人清秀靓丽,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的,何况当时才结婚一年左右,而且她所做的这一切又口口中声声说是因为太爱伟的缘故,可这样的爱情又怎么让人受得了呀。那天晚上她一直在逼问伟是否和那个女作者发生了性关系,而且像个警察一样把卧室搜了个遍,目的是要找出通奸的证据。伟当时实在忍无可忍了,就抱起被子说,我们分居吧,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而且向对方道了歉,我们再恢复夫妻关系。她当时一听就哭了,说伟显然已经爱上那个女人而不再爱她了,她说是你对不起我,却还要用分居来逼迫我承认你这样是对的,还想让我给那个女人道歉,门都没有……那天晚上伟气得直到后半夜才睡觉。
他们一连分居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伟的妻子向伟作出了妥协。她承认她可能太冲动了,因为她一进门看到有个女人坐在那里,就往那方面去想了,但她却始终不肯向那位女作者道歉,而且还把人家留在通讯录上的名字和电话以及住址都给撕去了,而伟又没记住她的电话,那位介绍他们认识的朋友正好又离开北京到外地开会去了,这就使伟好多天无法与这位作者联系并向她道歉,他们原先拟定的合作方案自然也不了了之。事后伟的妻子曾向伟保证决不再发生这种事了,但却始终又认为爱情的排他性就是不能让自己的丈夫与其他异性再有交往。伟认为妻子肯定是有心理疾病,建议妻子去看看心理医生。但妻子却不承认自己有病,并说:任何一个爱丈夫的妻子都会这么做的,如果你是爱我的,如果你还忠诚于这个婚姻,那你就在主观上尽量地少与女作者打交道,而且不要去写有关女性的题材,这个世界这么大,你要关注的社会问题有很多,反映男人问题的题材也很多,你哪怕是看在我不喜欢你和女性打交道的份上,也不要再和女作者们有来往了。
伟觉得人间的正常道理和妻子是说不明白的,因为她的思维方式很独特,她只是想让伟与一切异性断绝来往,然后专心致志地盯着她一个人,但这怎么可能呢?伟告诉她,通讯录、以前的信件、日记和照片、还有正常交往异性的行为,都属于一个公民正常的自由权利,不能因为结婚而丧失这份权利。但伟的妻子却说,没结婚前你怎么做我都不在乎,但你结婚以后就属于我一个人了,你做什么事都得对我负责任,比如说爱情和婚姻的排他性就是要求你不能再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包括你不能再和别的女人保持什么所谓的友谊。伟说你这是把排他性的概念给庸俗化了,排他只是指我不能在婚外与其他异性发生非法的两性关系,而不是指我不能再与其他异性有来往。我知道你爱我,但爱情并不是要束缚双方的自由,不是要收缩以往的生存空间,并不是要限制双方的社交自由,并不是要掠夺婚前我们各自的一切嗜好、个性、追求、理想和事业心,结婚只是因为两个人相爱而走到一起,这并不能让他们付出做单身时所有私人化的东西——我怎么才能让你明白,结婚只是让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除此以外,我们以前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保留下来。
但这些道理伟已经说得太多了,伟觉得人的某种心理习惯或本能是无法改变的。伟有好多同学毕业后在北京找到了工作,他们都住在租来的房子或是单位的宿舍里,伟作为在北京有户口有家庭的人,自然就会经常邀请他们到家里坐一坐,自然也有一些同学会经常来聊聊天,伟喜欢这种大家聚在一起畅所欲言的聊天机会。在今天这样一个人人都相互戒备相互不信任的时代里,同学之间的友谊是最难得的了,当初大家是因为读书求知相聚在一个学校的,同学之间没有为各自利益相互交易或是相互利用的目的,所以不管在走上社会后会发生什么变化,同学之间的友情却是永远都存在的,而且是以后的社会关系取代不了的,所以伟非常愿意在家里接待大家。何况他们每次来都带着东西,包括足够的酒和饮料,这些同学的收入都挺不错,大多数人比伟挣得还多,伟毕竟是在一个国家机关里,吃的是死工资,大家喜欢到伟这里来,是因为伟有个固定的家,而且没有孩子和家务缠身。
但妻子却越来越不欢迎这种同学聚会,因为每次都有几个女生在场,有大学的也有一两个是读研究生时的同学,大家一般都约在星期天下午,其实也并不是每个星期天都聚会,每个月最多就一次。但妻子每次在人家离开后,就会对那几个女生发出不停的抱怨,无非是说某某说话太张狂,某某的笑声太浪气,某某虽然气质挺好的,但她看更像个坐台小姐——反正只要是伟认识的女性,就没有一个能让她看上眼的。而且她不喜欢她们用亲切的口吻叫伟的名字,不喜欢她们和伟说话时的无拘无束,这在她看来都太亲密了,所以她老是怀疑伟可能至今还和她们中的某一位保持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其次这种聚会总是让她感受到自己在文化上的缺陷。事实也是这样,她只是一个金融专科生,而这些人都是大本以上的学历,何况学的都是文史哲,在他们讨论某个国际或社会问题时,她只有听的份却一句也插不上嘴,实际上她根本就不敢插嘴,她怕说错话被伟的同学们耻笑。这样一来,她就难免会在他们面前自惭形秽,自然会感觉到她在精神和知识面前的渺小和自卑,这是她不愿让伟聚会的阴暗心理。他们为这件事也吵过不少架,当然,她从不承认她是出于妒嫉的原因,只说她不想在星期天把家搞得那么乱,她想有个安静的环境,但是有安静环境又怎么样,她照样也不看书,就喜欢看电视或是约着她那些无所事事的同事上街购物。
类似伟所组织的这种家庭聚会,本身都是创造性的精神劳动,它很难让一般的非知识女性参与其中,这自然也就会使她们在这种环境中有一种失落感,使不具备太高文化的妻子感到自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她们自然会出于自尊心而不喜欢这样的聚会,她们仅仅是出于捍卫自身价值的本能也会阻止丈夫从事这类活动。
但伟却不想对她让步。于是妻子就不再配合伟组织的聚会。其实这倒也没什么,伟什么都会做,伟倒希望她能在星期天回娘家或约着同事外出逛街,但事实上她却愿意厮守在家里,好像在监视伟的行为,看伟是否和某个女生有亲密的关系。她冷着脸对待伟的同学,而且在卧室里把电视开得声音很大,连同学们都感觉到了这一点,他们说你妻子是否不欢迎我们,如果是这样,你就别太为难了,不行我们就到外边找个饭馆或酒吧聚会。可外边哪有在家里这么随便啊,毕竟是公共场所。伟劝妻子自觉一些,并建议她外出或回去看看父母。但她却说不,她说她不能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说实在的,他们结婚一年多,妻子就从没回家住过一夜,惟恐自己一离开家,伟就会把哪个女人给召回来过夜的。其实伟有时候希望她能回家住上几天,因为一到晚上她就要看电视,伟的写作就受到干扰,伟对她说:那些没完没了的电视剧不但不会让你成为一个有思想的人,而且还越来越让你变成一个精神侏儒,你不如多读点书,你守着一个当作者的丈夫却不读书,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但伟的妻子一读书就会睡过去,任何小说好像都对她构不成吸引力,因为她的心思太恍惚也太浮躁了,她不能让自己静下心来进入一个想象的世界中。
有时候伟实在忍不住,就问她为什么不回家住上几天,她就反问伟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是不是想让我给哪个女人倒出地方好让你们寻欢作乐?你就死了这份心吧,等你出差的时候我自然就回家住了。伟也真拿她没有办法。
妻子对异性的妒嫉心使伟不得不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而尽量回避与女性打交道,而且每次因工作需要约见某位女性谈话时,伟都不得不像个贼一样偷偷摸摸地与人家约时间地点,而且一般不敢在外边吃饭,因为妻子总是会追问和谁吃的饭,而且还会打电话向对方证实这一事实。伟到后来甚至不敢在电话本上记录新认识女性作者的名字和电话,伟不知道妻子会在什么时候检查他的电话本,她一旦看到异性的名字就会质问伟,甚至会打电话给对方,问她们是怎么认识她丈夫的,这样的电话自然就会让对方因为担心蒙受第三者的不白名声而主动放弃了与伟的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