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四年,五月,琉璃厂大街。
丁弘新在街头闲逛,附近的摊主都很亲热的喊他:“丁爷”。
“丁爷,要不要瞧瞧这个,至正年间的鼻烟壶?”
“丁爷,我有一方永乐年间的洮河砚,哪天来看看?”
丁弘新都笑着路过,有的朝他们拱拱手,有的随便支应上几句,便一路往内城行去。
清军占据北京后,实行满汉分城而居,清军将内城的原本士绅百姓一股脑全部赶了出去,将汉人们祖祖辈辈住了几百年的屋子给白白占据了。如今天下局势不稳,汉人没有许可甚至不准进入内城。
然而丁弘新却可以,他本是汉人,原本经营古玩玉器,清军进占北京后,他把自己的大半家当献给了满人的一个贝勒,保得了全家的平安,而后便被抬入了旗。他便成为了北京城第一批投靠满人的汉奸,理所当然的能够出入内城。
他来到了内城的酒坊胡同,到了贝勒爷府上,奴仆们很熟稔的将他带到了后宅。这贝勒姓爱新觉罗氏,名济度,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弟弟舒尔哈齐之孙;郑亲王济尔哈朗次子,身份尊贵,他自小不好舞枪弄棒,却喜好汉人的古玩字画,自从到了北京这个花花世界,自然更是如鱼得水。丁弘新投其所好,将积攒了半辈子的古玩字画、珍宝玉器都献给了济度。济度一高兴,就给他抬了旗。
丁弘新见了济度,恭恭敬敬的给他跪地磕头,口称:“奴才叩见主子。”
济度此时才十五岁,不过自小也是养尊处优,淡淡道:“起来吧!”
丁弘新回了一声“谢主子”,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奴才将药给主子带来了。”
济度道:“快,给爷瞧瞧。”
丁弘新打开一锦盒,里面用绸子包着,却是两块黑糊糊的玩意。济度见多识广,怒道:“这是什么药,竟敢糊弄主子?”
丁弘新跪地道:“奴才不敢,此物确实是药。十分金贵,产自吕宋、爪哇、暹罗,名叫阿片!”
济度接着锦盒,闻了闻,有一股尿味,熏得差点扔掉,幸好被丁弘新一把接着,哆嗦道:“主子当心,这阿片可金贵了,与黄金等值。”
济度虽然是贝勒,但也是倒吸了口气,这才说道:“你说这东西能治好我头疼?”
丁弘新跪地道:“正是,如果有假,愿天打五雷轰。”
济度去年曾参加宁远围城战,虽然没立什么功劳,却是意外的被明军炮弹的弹片打伤了头,虽然性命无忧,却从此落下了头疼的毛病,时不时就要发作,如今连续几日阴雨绵绵,头疼的厉害,便让丁弘新出出主意,寻点法子来治治,毕竟,满人这个时候普遍治病方法还是萨满跳大神,这能管什么用嘛,所以,丁弘新被委以了寻良药重任。
丁弘新取来来了一杆镶玉铜烟枪,将阿片切了一小块,搓成小丸子,在火上烤,烤软后,塞到烟枪里,让济度躺着靠在床头,把烟锅转过来对准灯盏,然后递给济度吸。
济度疑惑不解,丁弘新谄笑道:“贝勒放宽了,这阿片是明国历来的贡品,万历皇帝也一直吸食,他管这叫福寿膏。”
济度这才放下心来,既然明国皇帝也吸这个东西,自己没理由不尝尝,看看究竟是什么滋味。
可是吸了几口,却是天旋地转,头晕非常,甩了烟枪想要坐起,一坐起来,更是觉得只犯恶心,身体一软,竟是直接从床上滑到了地上。
“狗奴才,这什么福寿膏!分明是毒药!”几名下人听了响动,忙进来查看。
济度嚎道:“这狗奴才,拖下去,给我拖下去。”
济度虽然没说要把丁弘新怎么样,但主子都这样了,奴才自然要想主子所想,一帮人将他拖到柴房,将他挂在墙上,一顿暴打。
“说!为何要害主子!”
丁弘新嚎哭道:“冤枉呀,我冤呀!我是给主子治头疼的呀!”
自然是没人听他的,又是一通鞭子招呼,直打得他皮开肉绽,浑身衣服全都被打烂了。这时,后宅突然有人来找丁弘新,说是贝勒爷找他。
原来,济度吸了几口鸦片,初时觉得难受非常,又是头晕又是恶心,可过了半个时辰,劲儿过去了,竟然觉得神清气爽,头也不疼了,眼目清亮,感觉浑身都是力气。
心说,乖乖,这汉人的福寿膏果然厉害,难怪是贡品,才吸了几口就有这等功效,改明儿给阿玛也送去一些,于是又要找丁弘新,一问之下,竟是被下人们拖到柴房折磨去了,这才差人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