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从文,心里一直向往着湘西和凤凰。每当看到写游历凤凰的文章,就很羡慕;于是暗暗地有了一个心愿,能够有一天到凤凰去,到湘西去,看一看沈先生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看一看先生笔下《边城》里翠翠生活过的地方。但由于“无事忙”和总难找到空余时间和意向相同的同行人,向往也只能存在于向往之中。
2007年的夏天,到凤凰去的夙愿终于成行了。几经展转,我们下榻在一座风雨桥的西南侧、古城最繁华地段—凤凰城北门外沱江的对岸,一座临江的二层竹木旅舍。我们选择是二楼的一间房,坐在凉台上,可以低头看沱江水和往来的船只,抬起头就可以静静观赏江对岸古城内的一溜吊脚楼。
吊脚楼可真是吊脚的,它坐落在江岸边,临江一边的楼由几根扎在水中的长长的竹木撑起来(其中也有以水泥柱撑起的,大概是近年新建的)。若是倒着看,就会看到“吊着”的几只“脚”,也有点像我们内地建在湖边的水亭。小楼多为两三层,竖在岸边排成行,就成了一番别致的风景—特别是那些竹木建筑。看着这吊脚楼,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沈先生收入《湘西散记》的那篇写于1934年的《一个多情水手与一个多情妇人》。沱江江水奔流,从千百年前一直流到了现在;夜晚,江水隐没在夜幕里,但哗哗的水声就显现出来了。
枕着江水声入梦,梦就会回到沈先生笔下的画卷中—天光还不很亮,那个叫牛保的水手还未从吊脚楼里相好的热被窝脱身,等在江边准备开船的伙伴已经开始喊叫和开骂了。身着蓝布短衫的青年水手牛保终于来了,手里还提了一个棕衣口袋,里面填得满满的核桃—当是相好的给他装的。走到相好的吊脚楼的窗前时,牛保唱了起来,那窗口随即露出一个年青妇人鬓发散乱的头颅,喊着:“我等你10天,你有良心,你就来!”牛保给乘船的沈先生核桃吃,沈先生给了他几个大苹果。牛保接了苹果,飞奔而去—他又返回吊脚楼,把苹果送给他那相好的去了……
情爱的故事像沱江水一样,已经讲了千百年,但它却永远新鲜,永远也讲不完。
江岸的那边就是凤凰古城。有几段城墙还在,还有古旧的城门和迷宫一样的街巷,想当年沈先生经常在这里走过。1956年年末,沈先生曾经重回故乡。他在致夫人张兆和的信中写道:“我已于昨天下午到了家乡,沿路是好的出奇的山砦……附城山头树叶虽已落尽,还是极美。可是街道好窄!我奇怪当时还有人跑马。街上人挤挤攘攘的……回住处时和一些本城人同道在小街上走,和三四十年前看戏回家情形一样。到处还有小摊子卖花生橘子,老太婆守在摊子边用烘笼向火……”“城中破破烂烂处相当多,实在也太旧了。整个看来却非常富于画意,是北宋画。”“许多地方给人印象‘奇怪’,因为许多都像变了又像不变,许多小孩子骑着‘高跷’在路上碰撞,正是我过去最喜欢玩的。酸萝卜小摊子还到处是。许多老太婆还是那么缩颈敛手的坐在小滩子边,十分亲切的和人谈天,穷虽穷,生命却十分自足……”
沈先生写的是50年前的情景,如今的凤凰古城内,街道还是“好窄”,街上依旧是“挤挤攘攘的”,但多是慕名而来的旅游者。城中已不是“破破烂烂”,显然是经过了修缮或仿旧重建。网一般交织着的街巷,很是洁净。街面两旁大多开着铺面。有卖拉糖(麦芽糖)的,卖糖的人把稀粘的糖放在一个木桩子上,用手来回来去地拉抻。小饭铺里挂着腊制的猪脸,活像一个猪八戒的面具挂在那里,有点滑稽。还有一种叫“社饭”的饭食。凤凰社饭以煮熟糯米和粘米拌腊肉丁、猪油、植物油、野胡葱、青蒿等,盛在碗里看起来有点像内地的八宝饭,但八宝饭是甜的,社饭则属咸味,吃起来有点粘糯,香爽而不腻口。古城的街巷充满了画意,且依旧是“北宋画”意味。但它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却还是沈先生说的“生命却十分自足。”
一个小铺面,里面放着许多坛坛罐罐,一问才知是买酸萝卜和各种腌制小菜的店铺。开店铺的是年轻的姐妹俩。一个在张罗生意,另一个在看书。好奇相问,姐妹俩是本地人,竟然都是大学毕业生。其实从气质上就能看出来不同一般。其中的一个在省城长沙的电视台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辞职回家。问其所以然,答曰不耐大城市的喧嚣和复杂的人际关系。猛地有点愕然,但很快就被这超然物外的选择和追求恬淡生活的情态所触动。
在旅舍旁的一家小照相馆外,遇见正准备照相的一家人,其中最年长的是两位阿婆。身穿苗族衣服、头戴苗族帽子的姐妹俩,一位80岁,一位78岁。老人家住深山,每年这时节都会被儿孙们带下山,到凤凰城来看端午龙舟赛。坐在江边的石墩上,阿婆解开随身带来的土布包,从里边取出两套新的苗族衣服,换好了以后再去拍照。当我们同行的一位提出为老人付费的时候,竟引得老人儿孙们有些气恼。他们脸带愠色地说:“我们有钱!”显然,他们对外人无端付钱说词感觉是一种侮辱。我们连忙解释,这是出于对老人的尊敬,对方终于听明白了,方才释然。我忽然感觉,这样民风正是沈从文先生笔下的“生命却十分自足”的一个写照。阿婆的家人问我们是哪里人,当阿婆得知我们来自北京以后,说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北京人,那好奇打量和亲切的表情就好像许多人第一次见到天安门一样。
在巷子里,迎面走来一位头戴鸭舌帽、手持拐杖的老先生。他衣着干干净净,很瘦,且个头不高,但看上去却很有气派。有人问路,他抬了抬手杖,算是回答。我感觉,这也正是沈从文笔下那类湘西古城的老人。
沱江里的龙舟赛吸引了大批围观的人,其中多数应该是从四周的山乡里赶来的,正像在照相馆里遇到的那一家子人。老人、孩子、妇女,有的乘长途车,有的搭农用车,也有徒步走来的,携亲带友,如同赶集市,其实就是赶集。五颜六色的不同衣服、衣饰、头饰,使你辨不清哪个民族,只记个色彩斑斓的新奇。鼓声之中,一拨一拨的龙舟队激流争先,沱江两岸挤满了或坐或站的人。卖各种吃食的摊车间杂其中,有的在吃凉粉,有的边看龙舟边吃煮玉米。
端午节期间到凤凰,不能不吃粽子,特别是湘西古城的粽子。早上逛街,发现有许多挑着箩筐的妇女在卖粽子。但刚刚吃过早点,与其买后放到中午或者晚上,不如到时再买也不迟。结果过了这早市,粽子就不见了踪影,各家饭馆里都没的卖。穿街过巷,我们倒是发现家家户户的门前挂着艾草,药铺里在明显的地方写着“雄黄”二子。这两个字使我想起了雄黄酒,据说是避邪气的。西湖边上,白娘子就是误喝了雄黄酒才现出原形的,结果吓死了许仙。为了救夫婿的性命,白娘子不得不到昆仑山去盗仙草。挂艾草和喝雄黄酒的习俗在北京是看不到了,但这边城却是很自然的一景。走了大半个古城,粽子还是没寻到,直到第二天早起,在旅舍楼旁的一家小早点铺里发现了粽子。但一问,却不卖,那是留自家吃的。
我自然很注意街头的书摊。有关湘西和凤凰的书画不少,但每家书摊必摆放着多种沈从文的著作。问及出租车司机和旅店服务人员,没有不知道沈从文大名的,都笑说:“大作家。”一位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告诉我,《边城》里的翠翠不在凤凰,而在白河下游的茶峒。似信不信。没听说过白河,在沱江边上,在石板路的巷子里,凤凰古城的风土人情里,明明体验了“边城”的景象,明明感受了翠翠的身影。可是忽然想起,《边城》开篇便点明了故事发生在名叫“茶峒”的小山城。那是不会错的。后来才知,白河的老名叫“酉水”,便更是不错的了。但此时却没有丝毫失望的感觉,因为在记忆和印象中,“边城”与“凤凰”已经等而划一了。更为释然的是,“边城”就在湘西,“凤凰”则是湘西的“湘西”。
我在书摊上买了几本沈先生的书和有关湘西的书。游逛之余,便坐在临江旅舍的小楼上品读这些书。情景入怀,确是一种享受。在沈从文的故乡读先生的作品,那亲切感,那意境,那情怀,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个“戴水獭皮帽子的朋友”,那个“多情的水手”和“多情的妇人”,那个“爱惜鼻子的朋友”,那个“虎雏”,还有桃源、沅州、泸溪、辰溪,都历历在目,嘻笑怒骂间,人可闻其声见其容,伴着山和水,那地物的形貌跃然纸上。那水手、女人和叫骂声,还在吊脚楼里和江边、船上,时而和我在凤凰的小巷子里擦肩而过。
凤凰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唐代。宋代,设土司。为了监视土司,明政府在如今的凤凰县城附近建一军营。军营地有一高山形似凤凰,得名“凤凰山”,军营以山而称“凤凰营”。清康熙年间设凤凰厅,厅治设镇竿镇,也就是当今的沱江镇。晚清,大清国腐败的八旗兵和绿营兵已不堪一击,曾国藩的湘军成为大清国的中流砥柱。在湘军中,最勇悍的当属来自镇竿的竿子军。民国初年,凤凰厅改为凤凰县。
沈从文不仅出生在这座尚武的湘西小城,而且生长在一个军人世家。后来家道中落,在不满15岁的时候他被送去当兵,辗转过湘西的许多地方。几年以后,他当了湘西巡防统领陈渠珍的文书(那时叫“书记”),人生的转机从此开始。除了誊抄文件和担当会议记录外,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陈统领的书房内做整理工作。书房里有“百来轴自宋至明清的旧画,与几十件铜器及古瓷,还有十来箱书籍,一大批碑帖,还有一部《四部丛刊》。”沈从文说:“这份生活实在是我的一个转机,使我对于全个历史各时代各方面的光辉,得到了一个从容机会去认识,去接近。”1922年,也就是20岁的时候,沈从文只身来到古都北京,开始了“从文”的文学青年生活。有人说沈从文到北京是投奔故乡人—曾任袁世凯时期的内阁总理,晚年创办北京香山慈幼院的熊希龄的,但据著名画家黄永玉说,当时沈从文到北京是去找他的舅舅、黄永玉的祖父的(黄称沈先生为“表叔”)。黄永玉的祖父当年在帮熊希龄搞香山慈幼院的基建,并没有多大能力照顾沈从文。黄永玉说,沈从文到北京后,曾经住在前门外的酉西会馆内的“一间十分潮湿、长年有霉味的面西小柴房里。到冬天,那里是凉快透顶的。”酉西会馆属于湖南籍会馆,坐落在宣南地区的杨梅竹斜街胡同路北。一个大雪天,身上只穿着两件夹衣的沈从文在没有炉火的寒屋内瑟瑟发抖。他“用旧棉絮裹住双腿,双手发肿,流着鼻血在写他的小说。”正在这时候,来了“一位清瘦个子、穿着不十分讲究、下巴略尖而眯缝着眼睛的”找沈从文的中年人。这位来访者竟然是名作家、名教授郁达夫。郁达夫说“看过你的文章”,并鼓励沈从文“好好地写下去。”快开饭的时候,郁达夫邀请沈从文到附近的饭馆吃了顿饭,饭后又回到那柴房里说话。临走时,郁达夫把自己的浅灰色羊毛围巾及吃饭后五元钞票找回的三元二角几分钱留给了沈从文。黄永玉写道:郁达夫走后,“表叔俯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沈从文渐渐在文坛上崭露头角,与湖南籍的丁玲及胡也频交好。后经徐志摩介绍,沈从文受到胡适的欣赏,在中国公学任教,再到青岛大学任教。抗日战争爆发后,沈先生到昆明,在西南联合大学教授小说写作课程;抗战胜利后,他回到北京,在北京大学任教。1950年以后,他结束了作为作家的前半生,开始以文物研究者的身份开始后半部分的人生,先后在历史博物馆、故宫博物院研究出土文物、工艺美术图案,并为我们留下了具有重要文化历史价值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文革”中,沈先生被打成“反动文人”“反动学术权威”,甚至“反共老手”,被勒令去打扫厕所。在被抄家八次和批斗多次后,患有心脏病、年近70岁的沈先生被下放到湖北咸宁双溪区五七干校,任务是看菜园子,防止菜被猪吃牛啃。1972年,70岁高龄的沈先生被召回北京;1988年,86岁的沈先生辞世。
到凤凰,不能不拜谒沈先生的故居。沈先生童年时的家在凤凰城内倒门口中营巷,他的外公家在一里左右的城内文星街文庙巷古椿书屋。中营巷的一座四合院,是建于1886年的沈家祖屋。透过大门,可以看见院内正屋上方的一个匾额,上书写着“沈从文故居”几个大字。但若要拜谒故居,就得买一张售价180元的8个景点捆绑在一起的通票。单独进故居的希求因“公司规定”而不得通融,又不愿就范于强加于人的“买卖”,也只有悻悻离去。
在风雨桥附近街头的地摊儿吃火锅,随便和摊主聊天,知道背街的古老建筑即将拆除,她祖居的家也不得不搬迁。问其所以然,回答是开发商已经把这里买下了,准备重新盖楼厦。听了这话,心里格楞一下。若是开发商在此地修建一片现代楼厦,将会完全煞坏古城的原汁原味。但也无可奈何,官、商重利,是不会考虑眼前利益之外的一切的。
回到旅舍,内心总有一种不安。这不安,还在于没进得沈先生的故居。虽然这宅院早已不属沈家,但它毕竟是沈先生童年和少年生活过的地方,不远千里而来却因一时气愤而错过,无论如何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晚上逛街,不知不觉地还是漫步到了中营巷。巷子里静悄悄的,很少有人走过。沈从文故居的大门紧闭,售票的和把门的早已下班回家了。流连着,舍不得离去,却突然发现故居的斜对面开着一家独特的酒铺子。铺子的灯亮着,里边摆放着许多怀抱不过来的大酒缸,是我以前所没见过的。好奇心使我们在那门前伫足,并且很快和看铺子的小伙子聊了起来。听说我们从北京来,小伙子颇有些另眼相看。他告诉我们,故居早已和沈家没关系,现今属于统管着张家界和凤凰的一家旅游开发公司,里边的家具也未必是当年沈家的。听了他的一席话,那没进故居的遗憾也就减轻了许多。店铺的小伙子无不自豪地说,我们凤凰从前叫镇竿,你们知道什么叫“无湘不成军,无竿不成湘”吧?当年湘军里最能打仗的还属我们凤凰的竿子军。
回返途中,我们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在曲曲弯弯、相互连接的巷子里转时,不由想起来沈从文的小说《阿金》。阿金带着仅有的百余块钱,到一个年轻的寡妇家去求亲,走过巷子正要出城门,却被一个与此事毫不相干的一个熟人拦住。问其何去,他如实奉告。那人说婚事需要慎重,不依不饶地非劝他再想一想不可。阿金拧不过,只好口上答应,转过几条巷子,准备从另一城门绕道而去。不料那个管闲事的人却已在另一城门处等候,说我就知道你不听劝会绕道。我为你好,还是考虑一个晚上再做决定吧。阿金没办法,只好往回走。路上,他无意中走进赌场看热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下了赌注,最后把钱输个净光。婚事不用考虑了,因为他已经没了定亲的钱。真乃“节外生枝”啊!想着这小说,走在这四通八达街巷里,我忽然感觉无可奈何的阿金就在身边,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人,就在古城门洞里等候……
虽然打消了参观故居的念头,但沈先生的墓一定要去的。现在,那里才是我心中真正的圣地。
第二天一早,出城后,我们沿着一边临江一边挨着盖了房院的山坡的一条石板路向北行。迎面遇上一个拉人力车的妇女,向我们揽生意。我们不想坐车,只想打听沈从文先生的墓地。那妇女指向北,又问我们坐不坐船。坐船游沱江也似乎很有意思,但此时最迫切的还是向往着去拜谒沈先生的墓地。同行的一位举着茶杯要到那妇女家去续水,那妇女欣然答应。她的家就在距沈先生墓地不远的地方,是一座新盖不久的临江二层小楼。进了屋,她就忙着沏茶倒水,还拿出了粽子和瓜子。随便拉家常,她说她的娘家在附近一个镇子的村里,后经人介绍,相亲后嫁到了凤凰。她的男人就在沱江上撑船。他们有两个孩子,大的是男孩,已经上了初中。她再问我们坐不坐船,回绝已经是不好意思了,便说从墓地下来再坐。临走我掏出20元付茶钱,她说:“坐我家的船就不用给茶钱。”尔后,她一直把我们引到江边路右的“听涛山”山脚下。
刚刚上山,我发现山径边的一排坐南朝北的房前摆放着几束野花,但却没有反应出那野花的用场。沿着弯曲的山间小径而上,看见山腰的路边上有一石碑,上有黄永玉的提字:“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故乡”。黄永玉和沈从文是侄、叔关系,这字当然是他提给先生的。
曲径通幽,花树丛中,没有坟墓,只有一块暗色花纹的巨石立在半坡。其石向着山下,也就是向着沱江的一面,刻着由沈夫人张兆和选定、取自先生遗文的一行字—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以识“人”。山石后面,刻的是沈先生的四姨妹张充和的对联—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忽见石下放着两束野花,猛然想起刚上山时路边排屋前放着的几束野花,恍然明白了,我急速下山去,从农家买了几束野花,恭恭敬敬献在山石前。鞠躬之后,忽地一阵心酸,泪水忍不住地流下来。想着沈先生所走过的路和多年夙愿的渺茫,情感就像沱江水那般奔涌,我突然痛哭失声。身旁的女儿原本是默默的,此时也跟着我发出哭声。我在哭,似乎也是在哭自己,忍不住心中的一片悲戚,一片莫名的委屈。
凤凰城外,沱江江畔,听涛山上。我知道沈从文先生的骨灰一部分撒在了江中,一部分葬了山上。江水长流,那涛声也会经久不息。沈先生听着故乡的涛声睡去,便是真正的永远的“回故乡”了。
回程坐在船上,感受着沱江的浪化和清爽的江风,我感到了几分难得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