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张奶奶到儿子家哄孙子。儿子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当包工头,工地离家也就一两里路的样子。有天夜里,儿媳搂着孙子早睡了,张奶奶忽然想去儿子的工地看看。这样,张奶奶就悄悄带上门,一路找寻着到了工地。夏季正是建筑施工的好时节,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儿子头戴安全帽,脖子上搭一条湿漉漉的毛巾,正光着膀子指挥几个工人从车上卸钢筋。一捆一捆的钢筋咣当咣当地被扔到地上撞击出巨大的响声,在渐深的夜里更加突兀惊人。张奶奶看了看周围,左边是两幢住宅楼,右边仿佛是个宾馆,就皱了皱眉,去拍儿子的肩膀。儿子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是母亲,又惊讶又埋怨说,什么时候了,到这里干吗?张奶奶也不接话,指责说,弄出恁大的动静,别人怎么睡觉?你看看周围都是人家,指不定谁骂你呢。儿子不耐烦地说,娘,你别到这儿添乱了,我正忙着哪。说着就赶张奶奶走,张奶奶脚下像扎了根,不走。张奶奶说,想个法子,让响声小一些,一样耽误不了干活啊。儿子听了,觉得在理,就吩咐人说,先拿些草苫子裹起来再卸。声音果然就小了好多。
第二天,儿子没有加班,他提前半小时回家,一进门就对张奶奶说,娘,昨晚多亏你指点了下。张奶奶说,怎么了?儿子说,今天早上,一对教授夫妇就来到工地找我,说他们就住在后边的宾馆里,是来小城讲学的法律专家,那个老头说了,自己本来就有失眠症,卸货的声音吵得他根本没法合眼,要不是突然听不到声音了,他是决心第二天来讨“说法”的……
一个傍晚,在小区门口,张奶奶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依着栅栏门,一双大眼睛很无助的样子,就问怎么不回家?男孩摇摇头说,他要等爸爸妈妈回来。张奶奶又问,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孩子又摇了摇头。张奶奶说,这样吧,我家就在前面几排,你先去我家吧。孩子还是摇头。这时天越来越黑了,谁能忍心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苦等下去呢?万一出点事咋办?张奶奶也摇了摇头,就拉住了小男孩的手说,好孩子,奶奶和你做伴,咱们一块等你爸妈回来。结果,很快就等来了焦急的儿子和媳妇,儿子说,娘,你……张奶奶冲着儿子媳妇摆摆手说,这孩子在等他爹娘,又不肯去咱家,我先陪陪他。孩子正在大口嚼着张奶奶给买的方便面。
张奶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但她有一颗细腻柔和善解人意的心。和儿子住在一起的那个夏天,她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细致周到地做着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并且从中获得了数不清的快乐。
一粒一粒的粮食积攒出一个丰收年,一点一点的爱耸立起一个人真正的高度。让我们像积攒粮食一样积攒爱吧。
(原载《潍坊日报》《藁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