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打更人拖沓的脚步,伴着在深夜略显刺耳的打更声在清水县的青石板路上轻轻扩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沙哑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街上,让人在夜里不觉一身鸡皮疙瘩。
“好冷,呼呼。”一个小丫鬟独自挑着灯笼在这大宅院里匆匆走着,“这天气还要值夜,真讨厌。”
“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自东边院墙落下。紧接着,东边花丛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是谁!”小丫鬟恶寒乍起,不觉得颤抖起来。依旧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完全无视小丫鬟的存在。“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可喊人了!”她盯着东墙花丛,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语调,准备随时大叫,心想若是贼人带着兵刃,那自己一定要第一时间喊人,若有幸抓住了贼人,自己便立了功,说不定老爷一高兴,会赏自己几钱银子呢!
可是,那花丛还是簌簌直抖,显然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这小丫头也不含糊,心想着那几钱银子,便提着灯笼去查看。她刚走近,花丛便安静了。这丫鬟便以为是流浪的猫狗翻墙过来了,顺手丢了一块石头过去,愤愤的转身要走。刚走了几步,便觉得背后寒气袭来,隐隐有一种被人凝视的感觉,突然恐惧直沁心肝。正想大喊,喉头却似有什么卡住,发不出声,想跑开,腿脚也软的迈不出步。
“呃呃呃呃呃……”一阵被抑住喉咙所发出的沉吟声从背后传来,小丫鬟瞬时瞳孔放大,身子僵硬住。一只手轻轻拍在了她肩上,从余光看,是一只纤细惨白的手,上面还沾着很多泥土,指甲似乎是因为刨挖而被掀翻,些许干涸发黑的血迹还粘在上面。
小丫鬟僵硬的慢慢转过身,一看,一张惨白的脸,从凌乱的长发后面盯着自己,这张脸曾经是多么的熟悉,但是现在却是如此狰狞可怖。“啊!!!”一声尖叫响彻整个大宅院。
风笑天一路逃命似的奔波,终于在午前到了这丝绸之乡清水镇。在街上逛了半天,买了些吃食便找店家休息了。风笑天躺在床上,吃着平常不见的吃食,凝望着床顶,不觉又担心起家里的事。不过转念一想,凭风家在妖界的名声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妖界风林火山四大家族,可是上古灵兽的后裔,就算天界抓住了逃婚的由头来滋扰,谅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况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正昏昏沉沉的想着,突然街上传来一阵喧闹声。
风笑天一个机灵爬起来,推开窗户向外看,原来是一帮家丁在追打一个小道士。风笑天不由乐起来,又是个骗钱的神棍被人识破而遭追打吧,哈哈。这道士眼看快要被追上了,竟捏了个手诀,噗的一声隐遁了。一干家丁眼见他从面前消失不由一惊,然后悻悻的离去了。可是这风笑天全看的清明,这道士其实还在原地蹲着呢,骗过凡人的眼睛容易,要骗过风妖的鼻子,可是不太容易。这道士,似乎是有些本事的,但为何却遭追打呢?
小道士看追打他的人走远了,便破了隐,骂了声倒霉便要走。“这位小道长权且留步”风笑天不知何时以踱步到他身后。“何人!”显然小道士被打怕了,不由警惕起来。“在下渡风坪风……”风笑天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心里一想,若是有人来寻我,这不就被发现了,于是便住了口。“度风屏风?好奇怪的名字。”小道士竟将那渡风坪和风当成了风笑天的名字。“对,在下度风屏风。在下看小道长大有本事,不知小道长为何却遭人追打?”小道士叹了口气,“在下奚正,是玉虚宫弟子,月前师傅让我下山来历练,前几日才来到镇上。传闻镇上的刘家闹鬼,贫道便自告奋勇的去收鬼。结果,鬼没收着,还差点搭上性命。”风笑天一听有玄机,便邀请他去客栈吃茶。这没心机的小道长便满心欢喜的去了。
“在下看来,道长绝非庸才,难不成是那厉鬼太猖獗才害得道长差些丢掉性命?”风笑天押了口茶,徐徐问道。“非也,”奚正塞了一口吃食,见风笑天发问,便赶紧咽下,“我们玉虚宫最善收鬼,我恰好得师祖真传,所以多厉害的鬼我也不怕。只是这次,不知为何,我给那红衣女鬼贴上了镇魂符箓,她竟然拿手撕了去!那符箓的厉害我就不多说了,但凡是个鬼就必然被钉住,可是她却拿手撕了去!这绝非善类,绝非善类啊。”奚正脸上疑惑之情慢慢转为恐惧,捧起热茶,一饮而尽。“这么说,那厉鬼撕掉了符箓,便险些伤了道长?”风笑天心想着玉虚宫的能耐,心中打鼓,何等怨气竟然能让她不受符箓的影响,而且这么强大的鬼灵为何自己来镇子上逛了半天也没感觉到呢?“非也,真正想要我命的不是那厉鬼,而是……唉,是那刘家!”
“老爷,头上的伤可好些了?”着红衣的夫人在刘家老爷的床前仔细询问道。刘老爷缓缓睁开眼,看到夫人后惊声大叫“别碰我!别碰我!”“老爷是我呀,我是翠平啊。”刘老爷闻言回过神来,惊恐的瞪着翠平,“哪里来的红衣服!你怎么会有这衣服!”“前夜小丫鬟送来的红衣,说是老爷送的。”翠平茫然的看着他。“不,不可能!这明明是我给金虹的衣服!她死的时候穿着的!都带进棺材里了,不可能!”说着,刘老爷拉起翠平的左袖子一翻看,大叫一声便晕死过去。翠平扯起左袖子里子一看,金丝线绣着的“金虹”二字赫然入目。
“却说那刘老爷,见厉鬼不受控制便捉急的往屋里跑,不聊脚下一滑摔了额头。再回身看时,厉鬼却没了。于是刘家便说我是骗子,封了出镇的路,见了我便追打。”奚正苦着脸,揉了揉额角。“这厉鬼若不及时处理,恐怕日后定成祸患。还有道长所受这委屈,也着实让在下看不过眼。在下虽不才,但也学过些粗浅的功夫道术,若是道长相信在下,在下愿与道长一起,除掉厉鬼为道长洗刷冤屈。”风笑天慷慨激昂的说辞,显然打动了奚正。“只是这实在危险,度风公子真的不怕么?”
“自是不怕。为了让刘家信服不如这样,道长舍我一套道服,我便装作道长的师兄,我就说是来替你出头,收了那厉鬼的,这样刘家也没理由不接受。毕竟家里闹鬼,谁不希望早日平静,对吧?”奚正一听,拍手叫好。于是当即换了行头,直奔刘家去。
刘家的家丁一看奚正来了,正愁何处去抓,便提着棍子扑面奔来。突然风笑天从旁闪出,伸手一推,便将一人推出数丈。然后朗声道:“我家师弟学术不精,反而害了你家老爷受伤,还望海涵。今日师弟千里传音于我,求我来替他收了这厉鬼以保你刘家安宁。怎地,你们还不去回报老爷,在这杵着作甚!”家丁一看,嚯,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手执拂尘傲然而立。而且,能一掌将人推出数丈却不伤人,这绝不是先前的毛头小道童所能比拟的。
“道长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风笑天心中乐开了花,其实他哪会推人数丈又不伤人的掌法,那其实是用妖气控风,将人吹出去的。
也不知那家丁添油加醋如何说的,刘家老爷竟亲自出来迎接。“道长道长,先前是老儿不对,打了你师弟,您高人有大量,嘿嘿。”风笑天斜眼睥睨着满脸堆笑的刘老爷不说话。刘老爷见他这般傲慢,脸色也不甚好看了,“道长里面请,若是除了这厉鬼,刘某定当重谢。”“两千两。”风笑天眼睛都不眨的说出酬劳。在一旁的奚正差点把自己绊倒。刘老爷肥硕的身子一震,“道长莫要说笑,刘某就算舍掉全部家当也……”“两千五百两。”“道长,不能这样啊,你这是敲竹杠!”“三千两。”“修仙之人怎如此庸俗!你你你……”“师弟,我们走。”“道长留步!”刘老爷一脸痛苦的咬着牙,恨恨的说:“三千两!成交!”风笑天这才正眼瞧着刘老爷,露出笑容:“多谢刘老爷抬爱。今晚我等便开始抓鬼。”一直在旁不出声的奚正震惊的拉了拉风笑天的袖角,“度风公子,这是不是太狠了,师傅教导我们应该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怎么能收银子,而且还这么多!”风笑天小声说道:“放心吧,这钱就是给你做医药费的,再说这刘老爷的人品我刚进镇子就听说了。靠坑蒙起家的黑心商人,赚他点银子不损天道大义,你就放心吧。”良久,刘老爷闷哼一声,便进了宅子。留管家一脸堆笑的引风笑天和奚正入院。
风笑烟刚走进院子便感受到一股怨恨之气在东边墙角的花丛中翻动。于是余光一扫,一团黑色的身影似乎感受到了风笑天的窥视,于是急忙遁走,穿过花丛,进入屋后不见了。风笑天抽了抽鼻子,笑了出来,“师弟,我知道为何你的符箓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