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病床上,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一片苍白,微抿着的唇角,眉宇间似是有什么担忧的事情,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地扇动着,似要醒过来。
“你怎么了?醒一醒,好不好?”于锦趴在病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紧蹙着的眉心让人不由得一阵心酸。
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出眼帘的是那一张憔悴不堪的容颜,额角处的伤口依旧没有包扎,不过已经不往外流血了,只是这般看着依旧有些触目惊心。抬起手,温热的指肚缓缓地抚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最后落在他的唇上,脸上还有些血迹没有擦干净。
“阿锦,我没事的,你别担心了。”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
“这里好害怕,很多的人,我们回去,好不好?”他的眼神充满了祈求,更有一丝的畏惧,甚至还有一丝的躲闪。
依然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无恙,原本的担心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住院,那样的话不方便照顾阿锦,如果假手别人,她根本就不放心。也许应该打电话问问李敏,为什么阿锦会对医院产生这么大的畏惧感?她只是猜想,没有任何的依据,他五岁那年应该长期出入医院,而且还是精神病医生,只是到底有没有将他单独留在过医院里,这样的事情她必须问过李敏或者于浩楠才能够得到详尽的答案。
“好,如果阿锦不喜欢这里的话,那我们一会就回去。”
“他们,都是坏人,都是大坏蛋,他们,要抓阿锦……”眼眸中的惧意那样的显而易见,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下一刻的时候,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阿锦,别害怕,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她想要感谢老天爷,幸好,让她遇上了阿锦。
风小野站在门口,眼底一闪而逝的无奈之色,走到病床边,柔声说道:“依然,你如今这样的情况还怎么照顾他?不如先把他送去精神病医院吧!那里有专业的治疗,总比跟着你要强很多。”
“不,我不会扔下他不管的,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不管有多难,我都不会把他送去精神病医院的。”依然坚定地说道,这件事情她不会向任何人妥协的。
“你,你这又是何苦呢?要是孩子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怎么办?”风小野皱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也不忍心看到曾经的天之骄子变成如今的模样。
阿锦睁大眼睛凝着她,那是对她的信任,她怎么能将他送去那种地方呢?不,绝对不行。依然摇着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风小野,说道:“他的精神没有问题,只是不喜欢跟人接触交往而已,如果将他送去那样的地方,他一定会受不了的。”
看着她这般坚决的模样,风小野知道,即使自己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能让她改变主意。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既然你坚持,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如果一旦出现意外,记得要给我打电话。”
“妈,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见风小野没有再劝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又说道,“我不打算住院,等天一亮就回去。”
“你不住院?”风小野皱眉望着她,以为刚才是自己听错了,又重新问了一遍。
“是的,我不打算住院,阿锦对医院的环境很害怕,我不想看着他的病情加重。”依然紧紧地攒着于锦的手,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放弃眼前的这个人。
“你!风依然,我看你真是疯了,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倒是你哭都来不及。”
风小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可是心里比谁都了解依然,她那倔强的性子,认定的事情就算是撞了南墙,即使撞个头破血流她也不会回头。可是她是一个母亲,她不想看到依然承认一丁点的风险,狠了狠心,说道:“依我看还是暂时把小锦送去医院,等你生完孩子再去接他回来。”
“妈,你又何必说这些,你明知道我的不会妥协的。”依然的语气说不出的疲倦,却依旧那样的坚定。
陆羽连站在门口,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走进去,然后悄悄地离开这里。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依然却已经发现了他,嘴角扯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学长,今天晚上的事情,谢谢你。”
“不用客气,其实,我很高兴你能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找到我。”陆羽连呵呵笑两声,忽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过于表露自己的心迹,“依然,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好,路上注意安全。”依然微笑,心里却越发的觉得亏欠了他。
“叔叔,阿姨,那我先走了。”陆羽连又跟风小野和季蓝宇打了一声招呼,这才带上门离开了病房。
寂静的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车辆,他站在医院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他没有回家,直接将律师事务所的地址告诉了司机。车窗外,除了一盏盏孤寂的路灯,几乎看不到其他的亮光,整个城市已经完全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中,就像是沉睡的婴儿一样。
陆羽连想,此生,他与风依然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各自按照各自的轨道向前走,也许挨得很近,他可以为她做很多的事情。可是,他与她始终都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各自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她有心爱的人,也许不久之后,他也会遇上一个女孩儿,他想要娶这个女孩儿为妻,可是风依然却是他心底深处最珍爱的宝物。
一生,只此一次,爱上一个人,却不求与她同行,但愿她比他过的要好。
有凉爽的风从半掩着的窗户吹进来,空气里夹杂着几丝淡淡的花香,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影在素白的地面,光与影的交融,在这一刻显得这般的和谐,就好像是一幅出自大师手里的艺术品。
两张病床紧紧地挨在一起,一张上面躺着已经睡着了的风依然,也许是因着一直担忧的缘故,她睡得并不沉,眉心偶尔蹙了起来。她旁边的病床上躺着的却是于锦,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一直将眼睛睁得老大,右手紧紧地与她的十指相扣,偶尔侧过脸静静地瞅着她,微敛着的眉目,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许是做了梦,依然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身边躺着的人儿,先是一愣,紧接着泪水就肆无忌惮地滚落了下来。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于锦被他们送进了精神病医院,而她也被他们关了起来,每个人都不让她去见他,她听到他的嘶喊声,那样的清晰
“依然,救我”
依然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他还是趴在床边上的,本来是让她去陪护的那张床榻上睡一会儿,可是他却一个劲的摇头,她也就没有勉强他,没想到再想来的时候,他却将两张床紧紧地挨在一起。
“不哭,不哭,好不好?”他指着自己的心脏,紧蹙着眉心,“这里疼,这里很疼……”
黑暗中,她看到他的那一双幽深的瞳孔如天边那一颗璀璨的星子,一刹那间灼烫了她的心。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扯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阿锦,你怎么怎么两张床拼在一起了?”
“我怕你不要我了,所以……”于锦轻轻地咬着唇角,一脸委屈的样子,握着她的手更是缓缓地松开,“你,是不是生气了?”
“不,阿锦,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依然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他的容颜。
遇见了,相识了,相爱了,她便不想再让他一个人孤单。
曾经那样骄傲的男子,曾经那样内敛的男子,曾经那般的邪魅,她初见他的时候……此时此刻却带着畏惧的神色,就像是一个脆弱的孩子一样。很多很多的事情,也许早就注定下了,他与她,从两个不同的世界走到一起,原本两颗冰冷的心,却在不知不觉中彻底的融化。
“我,我想回家。”他看了她一眼,身子莫名地颤抖。
似是察觉到他的一样,连忙问道:“阿锦,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睡着?”
“怕,我不敢睡……”怯怯地将心里的恐惧告诉她,他恨不得跟她挤在一张床榻上,又担心会吵醒了,这才费了好大劲将两张床拼在了一起,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格外平静了一些。
“那我现在看着你睡,好不好?把眼睛闭上,我答应你,一定不会离开你的。”轻柔的声音落在他的耳中,就像是给了他一剂定心丸。缓缓地闭上眼睛,折腾了一整夜,他的精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不多一会儿,她就听到他传来的平缓的呼吸声。
侧躺着身子,依然再也没有了睡意,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像是一个虔诚的守护者。
夜幕降临的巴黎,华灯闪烁,星光璀璨,这几乎就是一个不夜城。
柔和的灯光将室内光与影的协调搭配到最完美的境界,系带描金暗纹的乔其纱帘子将窗外的黑暗和繁华完全地隔离开,就连清冷的月光也一并拒绝在外。
于琰靠在米色的布艺沙发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宛如黑夜般的深邃和内敛,淡淡地望着坐在她对面的许童童,几乎没什么言语。
“二哥,你变得不爱说话了,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许童童微翘着唇角,淡雅的妆容将她的白皙变现到极致,手里拿着羹匙搅动着杯中的咖啡。
“听你说也一样。”脸上依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来巴黎的这段时间他几乎很少见客,几乎每天都把自己锁在画室里,不断地作画,这样也许就会忘掉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