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北方干冷。
“我不喝酒,谢谢。”又撒谎了。
商队里的大叔问道:“小姑娘你一个人去西域干啥呢?”
“你还是叫我小兄弟吧。”虽然我知道我女扮男装一眼就能被看穿,但第一眼扫过别人还是会把我当作小兄弟,所谓第一印象很重要。
“我是去报仇的。”继续撒谎。
大叔惊诧,见我不愿多说,念叨了几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就走了,毕竟没人喜欢跟恩怨深重的人扯上关系。
也是,既然我付了一起上路的钱,你带我去就是了,废话什么。有一点其实不需要太担心,我不是那种容易让人起劫财劫色之心的类型,我的属性是隐藏,从小我就深谙低调行事的窍门,只为了不受无谓的打骂,躲藏是弱小动物的本能。
有女人和小孩的商队让我放心了许多,女人可以吸引男人的注意力,而小孩又能吸引女人的注意力,我压低帽檐时甚至可以一整天避免交流。
十里夜深,抱香浓,却无人共醉,这种寂寥最难言表,我是不愿意跟一群陌路人举杯共醉的。
商队只到吐鲁番,我想着到时候再找去伊犁的商队,反正各奔东西,所以一路上本性暴露,内冷外冷面无表情死样活气的死德性一看就很难沟通,果然仇深似海啊。
敦煌一过,春风不度玉门关,羌笛声也已愁断人肠,早忘了远眺的景色有多久没变过,砂砾粗糙,随风扑面,回首难望风尘路。
---
一个人在外真的很不方便,语言是一点,货币是另一点,小的琐碎便不多说了,只是偶尔也能给人来个措手不及,叫人一时苦不堪言。简单住宿洗尘了一下,我用货币低调地兑换了些宝石首饰,因为出了国纸币刀币这些可能就没价值了。
另外,我很不幸地生病了,估计是水土不服,南方人多娇弱,江南水乡的人到了北风朔朔的大西北难免不适应,像我这么作死生病什么的简直是太活该了。
饮食多挑剔,作息不规律,一路上也多惊吓,总是提心吊胆,想象中的潇洒姿态太过完美,与我低糜消沉的模样差距甚大,我也太过没用了——都多久了,念念不忘念念不忘,没病也得憋出病来!
半死不活地躺在客栈的床上,我记不清已经度过了多少个和衣而睡的夜晚,这绝对不是旅游,说是流浪也太勉强,因为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轻松,没什么值得纪念的事发生,所以笔头懒了挺久,毕竟纸张和墨水都得省着点用,我想我会不会病倒在半路,曝尸荒野。
吐鲁番盆地前方有万重雪山,我只能感慨一句地球真奇妙然后长久地呵呵。
第二天跟着新的商队上路时我才真的要呵呵了,原来是绕乌鲁木齐那边走,想象中的跋天山涉雪水都是作死的行为,根本不需要。
新疆人面孔很吸引人,我忍不住动笔开画,结果有个新疆商人要买下我的画,想想我还不缺钱,而且画得也不怎么样,就用画和他换了些瓜果干粮,我很蠢的一点就是不会处理生食,人家给我羊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呵呵,即使给我现代厨房我也不一定能做出一盘能吃的菜来,亏我还是姐姐。
于是我得出了一点,多写写画画应该是没错的,至少能用字画换一些熟食,它比钱币要来得亲切。
这回我编的理由是找亲人,一个挺辛酸的理由,用来博取同情正合适。不用担心骗子之辈,我不也是骗子吗,大家都不是单纯的人,设个局演场戏是容易事。
不过这回没有骗人啊,我真的要去伊犁搜找一番,我要找我爸爸。
---
战争,给人的印象是烽火狼烟生灵涂炭,而西域之地的战事非但没有我在中国看到的那种场景,反而是一片繁华肆意,果然,匈奴和吐蕃是打着玩的。最夸张的是,我居然看到一群匈奴士兵和另一群吐蕃士兵在一起吃酒赌钱,西域人民也见怪不怪,你们这仗别打得了。
因为寂寞空虚冷,所以我很快地勾搭上了一个新疆姑娘,虽然目前西域还没有新疆这个说法,但我毕竟是现代人,观念已经形成了没办法。
实话说了吧,整支商队里就她跟我年龄相仿,她不跟我玩能跟谁玩。
途中趣事颇多,我挑一件来说,算是游记里挺惊险的一件事。
在玛纳斯河西岸,无辜的商队遇到了蛮不讲理的劫匪,他们也不干嘛,就是劫财,商队赶时间,本想给些过路钱破财消灾,结果劫匪不乐意,然后就各自拔刀拼了起来,我想我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去了。
其后又走来一支商队,状况有趣了,都是站一条船上的不来帮忙也说不过去,不过劫匪人多势众,商队有任何死伤都是一种损失,于是我在游记里洋洋洒洒写了一段人世与人生的感悟。
“这世道,也没个警察管管,唉……”
于是,路的那头出现了一队士兵,众人面面相觑,情况有趣到了极点。
是匈奴的士兵,劫匪一溜烟往天山方向跑了,两支商队松了口气欲答谢,而谁知这匈奴士兵比那劫匪好不到哪儿去,他们不劫财,却肆意翻查货物,可恶的是,当他们看到西域少女竟起了歹心。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我只好挺身而出,别误会,我可不是那种会送死的人。
“住手,乌兰巴托王的令牌在此,都给我跪下!”
这一喝,匈奴士兵顿时肃静,大凡有权势的人都有其代表身份的令牌,我不多搜刮一些怎么敢孤身一人远行。我深知身份地位的重要性,只是我也只能嚣张这一时,出了国我就一无所有了。
领头的识相,首先跪下谢罪,我借机严厉批评了他们一顿,现场编出的理由振振有词,给商队罩上了一层神秘的使命感,还写了一纸文书让他们转交给乌兰巴托王,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请罪的机会。
这脱里也是该管管军纪了,一个个都作风那么差怎么行,简直是给婪丢脸。
有趣的说完了,没有悲伤,没有泪水,新疆姑娘心地善良,给我治病,分给我食物,还教我唱歌跳舞,我赠她字画,也哼一些她从未听过的曲调,没办法我忘词了。
歌声一路到伊犁,因为寂寞而相遇的人分别时不会落泪。
---
终于到了这片“塞上江南”,我的梦土,漫山遍野的花海首先占据了我的视野,花的呼啸,像海浪一般。
原本,站在这儿的应该是三个人。婪、破小孩,我从来没有跟你们坦白过,其实我很害怕一个人。
而当初那个说“孤单从来都是被我踩在脚下”的人也是我,所以坚强点,跑进这片花海吧!独揽这份美丽吧!爸爸还在等着我呢!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派报/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新闻真正好/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
一群孩童在大街上歌唱着奔走,我坐在雨棚檐下装模作样地斟饮,眼底略有城府。
恍惚到了民国时代,旧上海街头卖报的小孩卖力地叫嚷着,给大街小巷注入了一种不一样的繁华。
如果谁也是穿越过来的,那么他听到了这首歌就一定会问小孩是谁教的,然后我就坐等同类上钩,可是,在伊犁呆了足足三天没有一点儿音讯,当然我自己也有行动,没结果,不等了,走人。
“是中原人,抓起来!”
我大惊,不知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抓了,请问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啊?
然后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被抓的不止我一个,应该是哪个中原人干了什么蠢事被通缉吧……那也不能乱抓人吧混蛋!反正我是无辜的,相信事情查清楚了就会放我走。嘁,耽搁老子行程。
抓人的是吐蕃士兵,奇怪的是,又有消息说匈奴士兵也在抓中原人,而当我发现他们抓的都是女性时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可笑的是,其中还混有相貌姣好的少年郎。
呵,这是做什么,吐蕃的王哪根神经搭错了。
“你们中有没有画师,我们班-禅喇嘛赐题《凤凰归洛阳》,画得好的重重有赏,此次从洛阳城繁星阁运来的新鲜玩意儿一并赏了……”
我好像得知了很大的信息量,莫不是小凤凰回了洛阳,婪在找我?太看得起我了,她以为我真的是在找小凤凰呢。
嗯,也好,见了小凤凰再诱骗它带我飞去找那个寅角大王也不迟。
“我!”
迈出去这一步也就相当于我承认那个干了蠢事的中原人就是自己,我很确定此事的目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匈奴士兵也在抓中原人,原来吐蕃和匈奴都是婪掌控的领地,难怪打仗像闹着玩一样。
我敢肯定他们是在演戏,至于是演给谁看的我就猜不出了,婪做事一向思路清晰,而且目的性更强,相信吗,她正在干一件大事。
我爱人是不是很厉害?乱世中,擒贼当先擒王,兵荒马乱的时代倒成了她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