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下扬州”。
阳春三月,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是年,正直万德五年三月初——距离前朝覆灭,也只过去了不到五年的时间。
正所谓“新朝新气象”,当今天子万德帝李纯孝,虽已年近六旬,但自从临政以来,时刻不忘以仁孝治国,止兵戈,宽赋税,养民生……
在其一系列的利民政策下,天下百姓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从将近十年的战乱中,慢慢的恢复过来。
万里江山,放眼望去,一片歌舞升平之象。
然而,对当今朝局有所关注的人,也都清楚的知道,万德帝已然到了垂垂老矣,精力不济的年纪。
可是这个新王朝的继承人——太子李顺却是个才德平庸之辈,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在万德帝死后稳定大局。
更可怕的是在于,太子李顺却有一个德才兼备的二弟,也就是二皇子汉王李承民——在大多数的朝臣和百姓心目中,恐怕他才是最适合的即位人选。
于是,很多人也就意识到,当万德帝死后,这个刚刚平静没几年的天下,免不了又会兴起一场政变。
而这样的结果,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作为一国之主的万德帝李纯孝更是如此。
眼看一场大乱即将来临,可是谁又能阻止呢?
“哒哒哒……”
平坦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远远望去,一行人正在策马疾奔,为首的那人锦袍玉冠,面容俊朗,其胯下所骑的,更是一匹难得的西域良驹。
正在那人想要驱马加速,远远甩掉后面的那些人时,忽然眉头微皱,不由勒止缰绳,侧耳静听。
也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已经急匆匆赶来一匹雪白宝马,当马上之人,看到自己的三弟竟然驻马不前,不由奇怪的问道:“三弟何故停马不前,莫非是准备认输了不成?”
话未说完,他便已经轻声笑了出来,心中自然并不这么认为。
在他的印象中,身边的这个三弟,从小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主,所以断然不会做出,诸如主动认输这般没骨气的事情来,然而,却又为何停马不前呢?
“二哥,开什么玩笑呢?我停下来当然不是认输,而是有原因的……”说着,那人径自伸手向前一指,但见远处烟尘滚滚,刚刚还不可闻的马蹄声,此刻却是已经直通入耳。
看到这一幕后,后面赶来的那位“二哥”,也不由得眉头紧皱,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不成?”
“哼!这还用猜吗?肯定是这样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前面的骑马领头之人,应该就是这扬州的太守黄之章,我记得他可是大哥保举之人吧?”他的这最后一句话,却是看着自己的二哥说的。
后来的这位“二哥”,对于自己三弟耳聪目明的能力,一向都是极为的羡慕,所以对他的判断,也并没有怀疑。
更何况,眼前那队人马的速度很快,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便已经清晰可见。
此时此刻,对方的面容虽然仍旧处于模糊状态,可是他身上所穿戴的,正三品的太守官服,却是绝不会认错的,再加上这里是扬州的地界,自然也能轻易的判断出,来者正是扬州太守黄之章。
他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其三弟却是已经极为不快的说道:“大哥也真是的,明明和我们已经说好了,这一次是微服私访,怎么能把消息告诉黄之章呢?”
“三弟勿要胡乱猜测,大哥又岂是背信之人?”眼看三弟面有不服之色,立刻又紧接着说道:“背后妄议当朝太子,可是大不敬之罪!”
一听这话,先前那人立刻呈现出担忧的神情,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从两人刚才的对话中,我们不难猜出,这两个人的身份来。
不错,这两位就是当今天子万德帝的二子汉王李承民,和三子赵王李固。
他们两人和太子李顺,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地位却不可同日而语,李固刚才的行为真要是追究起来的话,也是不小的罪过呢!
好在,李承民刚才说那番话,也只是为了提醒一下李固,并没有真正追究的意思,所以当他看到李固现在,仿佛霜打的茄子的模样时,也就适合而止的说道:“三弟放心,这件事情我自然不会对外人说起,只是你我从今往后,不管在任何地方都需要谨言慎行才是,你要知道,今时可不同往日啊!”
“哥哥教训的是,小弟我记住了!”听着李承民后面那段别有深意的,“今时不同往日”这句话,李固颇有感受的应承道。
这时候的李固,才忽然记起来,自己这次从京城出来,千里迢迢的来到扬州,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念至此,不由更加担心起来——他会选择跟我走吗?
正在汉王李固为此行的目的,忧心忡忡之时,只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忽然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臣,扬州太守黄之章迎驾来迟,还请汉王、赵王恕罪!”
“黄太守不必多礼,请起吧!”反应过来的李固,刚想要说话时,旁边的二哥李承民,却是已经满脸笑容的说出了这番话来。
也正是因为之前李承民的提醒,所以李固原本打算,好好刁难黄之章一次,以报太子不信之仇的想法,现在不得不胎死腹中。
但即便是如此,李固还是狠狠的瞪了黄之章一眼,却不料人家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起身之后仍旧毕恭毕敬的,对两人说道:“不知汉王、赵王两位殿下远来扬州,有何公干?”
李承民和李固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出来,他黄之章故意在“公干”二字上下了重音,言辞之间虽然极为的恭敬,但也隐约间透漏出了质问之意。
“好你个黄之章,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扬州太守,竟敢质问起本王来?莫非真以为有太子为你撑腰,本王就不敢办你不成?”向来冲动的李固,在听到黄之章的那些话后,再也忍耐不住了,当即破口而出道。
而比较沉稳的李承民,想要阻拦却是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从他的内心而言,也觉得黄之章的表现有些过了,也有一丝想要借李固的手,教训黄之章一回的想法。
不过念在对方是太子的亲信,所以李承民已经想好了,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就由自己出来说话,顺便收拾乱局,以免让这件事情闹成不可收拾的下场。
可惜的是,他的想法虽好,却是不免小看了黄之章,人家竟然敢暗中质问两位王爷,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只见黄之章面对暴脾气的赵王李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故意挺起胸膛,说道:“本朝早有谕令,凡我朝皇亲贵族,无诏令不得擅自出京,以免祸乱百姓,危害地方,不过赵王和汉王两位王爷素有贤名,自然不会做出违令之事,为召公示,还请两位王爷将诏令拿出来,让下官一看,如果确实属实,下官愿意一人承担冒犯之罪,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你待怎样?”
“如果两位王爷没有诏令在身的话,那么就请原路返回吧,请恕下官所辖之扬州地界不敢接驾!”黄之章威言道。
听到这话,李固不由更加生气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已经违规了,更何况,对李固来说,擅自出京即便是违规的,也只不过是小事一桩,真要是处置的话,也轮不到黄之章这么一个小小的扬州太守管——皇家的事,自然有皇家人处理!
李固的想法虽然简单,但一向深思熟虑的李承民,却是有着另外的想法:这件事情如果是在往常的时候,自然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然而在眼下这种非比寻常的阶段,一桩小事也有可能被人利用,从而演变成一件足以改变时局的大事。
从不意气用事的李承民,自然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坏了自己以后的大事,所以在双方的冲突越演越烈的时候,他便站了出来,拉住了李固,低声对其说道:“三弟,你可别忘了,我们这次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简单的一句话,就足以让暴怒状态的李固,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猫咪”。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想再去理会讨厌的黄之章,径自长袖一挥,退到一旁,把这件事情交给李承民全权处理了。
轻易的劝退李固之后,李承民便带着标志性的笑容,走到了黄之章的面前,他虽有王爷之尊,但对黄之章却仍旧恭敬的说道:“黄太守,刚才的事情是三弟开罪了,我在这里代他向你赔罪!”
说完之后,李承民竟然对着黄之章,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李承民的如此行为,立刻吓得黄之章魂飞魄散,他立刻跪倒在地,连声说道:“折杀微臣,实在是折杀微臣了,微臣何德何能,居然让汉王千岁如此大礼相待!”
“黄太守刚刚不畏强权,坚守法纪的行为,难道还不值得本王如此大礼吗?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就是本王的过失!”李承民笑着说道。
这时候的黄之章,先是自己站了起来,然后才说道:“既然连汉王都这样说,那么下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为两位王爷设宴饯行了!”
说完之后,黄之章便对着汉王李承民弯腰施礼,竟然表现出一副送行的姿态来。
看到黄之章的表现后,李承民顿时愣在当场,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道:莫非我刚才的那些话不太明朗,黄之章没有听明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