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对，那你今年怎么才及笄啊？”莫离用手挠了挠头，这个还真是不知道啊。
“莫爷爷没跟你说吗？天外村的长辈，只要不成家，就会一直在天外村生活下去，甚至不会变老，但是当你成家之后，你会像望川之外的人一样，过完几十年的一辈子，死了之后顺望川流下。而孩子们却不会像父辈们一样，我们的寿命也就只有几十年。”百里霜说到这，也不再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莫离，而是低下了头，轻轻叹息一声。
“包子，没关系的，即使寿命再长，一个人孤独的度过，也抵不上两个人相守几十年，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莫离不知道这句话从哪里冒出来的，只是看着满目忧伤的百里霜，心里像是被谁掏空了一块。
在他还是哈里夫的二十五年里，好像还从没有这种感觉出现过，但是在做莫离的几天里，百里霜好像把他心里的某个开关打开了，这几天里，他学会的比在海上几年还多。
百里霜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莫离一脸坚定的看着自己，一下子，百里霜就红了脸。这个木头，终于是开窍了，明明比我大一岁啊，怎么什么都开窍的这么晚
“谁要你陪啊，我，我有这些吃的就够了！”真是的，你别再看我了啊，娘亲说了，女孩子要矜持，你别在这么看着我了啊。百里霜心里已经有无数小鹿在奔腾了，转身就向前跑了开来。
“你跑什么啊！你的水煮鱼还在我这呢！”莫离有些挫败的追了上来，你说这么点个小丫头，怎么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真是折腾死了。
两个人笑闹着回到了村子，村口的大石头上远远的就能看见天外村三个大字，在明黄色的阳光里闪着红色的光，旁边的草地上有零星的野花开放，蝴蝶在上面翩飞。靠在老榆树粗壮的树干上，莫离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幅画。
在海上颠簸久了的人总会期待回到陆地时的安稳，莫离还是哈里夫的时候，就总想着，那次出海真能找到宝藏或者原大陆，就拿着攒够的钱回家，买两块小田，种点小地，最好累极了的时候能有个姑娘在家里准备好了龙舌兰酒和烤好的火鸡跟面包，到时候在有几个像小凯一样的孩子在自己周围打闹。
现在的自己，就像是终于归了巢的鸟儿，一切都朝着自己曾希冀的方向发展着，只是记忆中很多脸庞，似乎是不会再见到了吧，小凯，还记得哈里夫和他的史诗吗？
风吹起百里霜散了一半的包子头，少女的眼里还有着对未来无尽的期许，“阿莫，你说，我们，阿莫？”
“你说，我在听。”思绪被打断了，但是刚刚升起的安定感又被回忆撕碎了，莫离的脸上还是有些悲凉与茫然。
“阿莫，你最近怎么了？以前一天里你只有睡觉的时候不笑啊，现在怎么总是闷闷的？有点吓人。”百里霜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抚平了莫离皱起来的眉头，然后又把他的嘴角向上挑起，“这才是我认识的莫离。”
莫离没说话，只不过拉起百里霜的手，把她揽在自己怀里，下巴抵在百里霜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我的小包子，你都把衿带给阿莫了，阿莫不是要想想，我们以后的日子啊。”
百里霜整个人绷的像他们身后的老树一样僵硬，阿莫以前不会这样的，真是讨厌死了，可是就这样好像也挺好的，阿莫身上的气味，好好闻啊。就这样想着，百里霜反常的没有跳出来，反而顺势靠在了莫离的肩膀上。
莫离以前自热是不会和女孩子走得这么尽的，但是船长总把菲尔蒂斯抱在在自己怀里，站在甲板上向远处眺望，那个时候菲尔蒂斯的表情，和此刻的百里霜简直一模一样。
“对啊，我也在想我们以后的日子啊，你就和以前一样，要出船的时候呢，就跟莫爷爷去出船，我就在家里绣个花呀，洗个衣服什么的，然后做好饭等你回来。对了，我还可以教小莫读书，小莫应该……不是，什么啊，我怎么……”
百里霜突然在莫离怀里扭了几下，莫离脸一红，“什么小莫？”
百里霜低下头，脸红的像望川河畔的曼珠沙华，“就是，就是，我们的孩子啊……”
少年和少女在老树下轻轻许下的诺言，或许会被风慢慢带到记忆的远方，当他们老的走不动的时候，还可以依偎在彼此的怀里，重温当年的味道。只是经年那么长，谁又知道良辰美景，最后你和谁人说呢？
远处，一席红衣的女子靠在自家的栅栏上，斜着眼睛看着一个鬓发花白的老者，“倒是终于让你得逞了，莫老头你说我跟你哪辈子结下的仇怨啊，你没能把我追到手里，到让你孙子把我女儿拐跑了。”好像是没听出这话里辈分有多古怪，女子将耳边的一缕碎发别至耳后，一个细小的动作也有万种风情。
“到时候结束了吧，我们，应该是最后一批了，就让他们来了解这场宿怨也好。”老者看向那如火般妖娆的女子，眼中的情感是岁月积淀下的老酒，“其实，莫离不是我的孙子，我连儿子都没有，你这记性也是不好”
“天外村，怎么会有外人呢？”女子闻言一惊，凤目盯着老者，这么多年，他竟然老的这样快，同住一个村子，那些事发生之后，自己竟没再跟他有过交集。
“他是哪里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吧。你也知道，我老了，再没多少东西可以占卜了，我还想着从这里出去之后，还能记得你的样子。”老者长叹一声，要是忘了你，我不如在这里一直困下去，即便多年过去，我的心怎么会变？只是，别告诉你，对你对我都好。
“天外村的时间对外界来说是静止的，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他的流逝，感觉里的千年岁月，美其名曰救赎，其实不过一场放逐。你又何苦糟蹋了寿元？”女子眼中有一丝心疼闪过，但是却在老者看到之前，慢慢消失了。
“还不是为了活个明白，都赖尉归那老货。算了，管他呢？咱收拾收拾把婚礼准备了吧，当是给自己告别了。”
说完老者就转身回了院子里，女子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转身，留下一地寂寥的火红。
远处，少女粉色的襦裙像一朵盛开的樱花，她身后，穿着短褐的少年正帮着她追逐着天边最后一只蝴蝶，夕阳缓缓落下，点燃了远山。
当然，四个人都看不到的是，白天莫离看着出神的那几只华丽的大船，已经沿着望川从地府镇划到了天外村，然后，在河心，隐没了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