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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留影

留影冬天,是被喜事充斥着的季节。忙了一轮春耕夏锄秋收,大体上把肚子安顿好了,庄户人又去考虑人口繁衍的事情。那些到了婚龄的大男大女便成了大伙关注的目标。没对象的,人们忙着给他们找对象;有对象的,父母张罗着为他们办喜事。于是,冬天的山路上,媒人们穿梭奔走,送亲的队伍迤逦而行,让人感受到一种勃勃的生机。

小葵和小苏也都在这个冬天结婚。她们二人的父母都是同一种意见:闺女二十三了,该叫她出门子了。他们让媒人去和亲家协商,亲家也都表示同意。于是查日子,一个定在腊月十八,一个定在腊月二十。

小葵小苏不是一姓,因为同住一条街,同在一个生产队,二人从小就熟,比亲姐妹还要好。尤其是长成大姑娘之后,她们上工肩并肩,下工膀靠膀,到了晚上又必定跑到一块儿,一边做针线活儿一边说话。说些什么呢,怕人的,不怕人的,无话不说。她们都觉得,在这世上只有对方才能懂得自己,才能安慰自己。经常是说着说着夜深了,两个姑娘就干脆睡在一处。到了被窝里,你拧我一把,我掐你一下,咯咯咯,咯咯咯。闹上一阵,二人往往搂作一团道:唉,咱姊妹俩要是一辈子不分开有多好!

然而她们的这种愿望注定无法实现。在三四年前,两家父母便开始给她们找婆家,媒人托了一个又一个。她们气得够呛,又瞪眼又跺脚。小葵说,你说这人,为啥非要找婆家呢?小苏说,就是,不找婆家难道就不活啦?二人相互约定,谁给介绍对象也不答应,男人就是长得像电影演员,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决不动心。这么撑了两年,到了去年冬天却撑不住了,因为两家父母的态度一致地强硬起来,声称不管她们同意不同意,都要把婆家定下。于是,她们只好跟着爹娘去相亲。在山路上与对方离得老远扫上几眼,连小伙子是什么样子也没看清,爹娘就说行呵行呵。这样,小葵定下了王家岭,小苏定下了陈家洼。腊月二十六,两个小伙子都来送年礼,一人背来了四个大锅饼,把他们的老丈人老丈母娘喜得龇牙眯眼,两个姑娘却对他们冷冰冰的,隔二尺躲上三尺。小伙子放下年礼,吃过饭便走了。小葵找到小苏问,怎么样,大锅饼香吧?小苏说,香个屁,还不如狗屎哩!两个姑娘就哈哈大笑。

过了年,婆家捎讯过来,让她们去住上几天。这是风俗,是无法抗拒的,小葵小苏只好决定去。临走的头一天晚上,小葵对小苏说,这回咱们看谁经得起考验。小苏对小葵说,谁经不起考验就是个贱货!第二天,她们各自挎上娘给蒸好的馍馍,一个出村去了东,一个出村去了西。三天后回来,她们到了一起都红着脸不说话。过了半天,小苏说,我先坦白,我叫那个王八羔子亲过了。小葵说,我也坦白,我叫那个畜生摸过了。而后,二人一同低头叹气:咱真没有志气,真是贱货!

仿佛是为了弥补,此后二人更加亲密了。除了回自己的家里吃饭,其余时间都在一块儿。有好几回,队长安排活儿,不经心地把她俩分到两处,她俩竟然与队长吵闹起来,非要到一块儿不可。有的姑娘看她俩这么好,说,你俩好得跟两口子似的。小葵小苏一齐歪起小脸道,就是两口子,就是两口子,怎么着吧!

然而,现在她们的喜日子已经定下,再过半个来月就要出嫁了。小葵小苏真地慌了,都说,哎呀,咱姊妹真要分开了!一个去王家岭,一个去陈家洼,中间隔着二十多里路,还不知多长时间才能见一回面呢!两人就抱在一起哭,哭得四只眼睛像一对烂桃,二人肩膀上都是对方的眼泪鼻涕。

哭过一场,二人商量道,咱们姊妹一场,无论如何也得留下个影像,等分开了好有个念想。再说,咱们长到二十三岁,谁也没有照过相,应该开它一回洋荤。商量好了,便向各自的父母要钱。哪知这钱要得不易,小苏回家说了这事,她爹咧咧嘴说,庄户人照啥相呀,那照相机是喝血鬼,喝了血才能留下影子,你就不怕伤了身子?小苏知道爹是疼钱,就赌气说,不怕,留下个影子,死了也值!她娘急赤白脸地道,听这丫头说的啥话!她爹你快掏钱给她!老头便嘟嘟哝哝地掏出了八毛。小苏拿着钱来到小葵家,小葵则拿出一张一元的票子在她眼前晃。小苏说,够了,够了,这些钱除了照相,咱还能买点儿别的。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姑娘就换上一身好衣服,脸上搓了一大把雪花膏,兴冲冲出了村子。村子离县城四十里地,她们想早早赶去把事情办完,下午再赶回来。时令正在“二九”,小北风一口口咬她们的脸,一下下拱她们的胸腹,她们只好把头巾在下巴上系紧,把袖着的两手紧捂在身前,一步一步向前疾走。

走过一道道山岭,越过一条条山沟,日上三竿时她们迈上了一条公路。这路虽然又宽又平,她们却觉得很不好走。听见叭叭叭叭,她们急忙躲到一边;听见丁铃铃铃,他们也急忙躲到一边,恐怕叫车撞着。

走到日头高高挂在东南,她们看见了县城。一大片黑压压的平房之上,树了好几根大烟筒,还树了好几座楼。三年前,她们是来过一次县城的,那次她们没照相,也没买东西,只是为了看看县城的模样。当时她们最纳闷的就是,烟筒那么高,烧火的锅该有多大。小葵说,得跟院子那么大;小苏说,得跟麦场那么大。她们争论不出个结果,就决定到烟筒那儿考察考察。然而等她们来到其中一根下面,却被一圈院墙挡住了,看门的人不让进,她们想问又不好意思,所以至今还没弄清这个问题。

走进县城,她俩急急惶惶,一边躲避着行人车辆,一边去找全县唯一的那家国营照相馆。向人问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拐到那条街了,忽然又发现那条街已经不通——有三辆大汽车正向这边慢慢开过来,后面跟了黑压压一片喊口号的人。仔细一看,原来那汽车上都站满了人,外面一圈低头弓腰,胸前挂着大牌子,他们后面则是些当兵的,一个个都背了钢枪。小葵和小苏便退到街旁看,眼和口统统傻张着。她们看不明白,就去问身边的人。身边的人说,这是搞“一打三反”运动,那些挂牌子的人便是运动对象,游完了街要去坐牢的。听了这些,两个姑娘又往车上看。然而汽车已经开走,只有呼喊口号的人像庞大的猪群一样在她们眼前行进。

等了半天,游街的终于过去了。小葵说,城里人真有点子,游街还得用汽车。小苏说,怕那些坏人跑了呗,一跑就开车去追。小葵说,嗯,你说得对。

她们一边议论一边向前走。小苏说,小葵你识字,你好好看着牌子呀。小葵说,看着呢看着呢。果然,她将脖子伸得像鹅,左瞅瞅右瞅瞅。瞅着瞅着,她忽然抬手一指:到了。小葵往那儿一看,说,哟,那么多人,是不是又要游街?

走到跟前看看,才知道那不是游街的,是照相的。只见照相馆门厅里已经满了,外面的人还在向里挤。小葵踮着脚根向里瞅瞅,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小苏说,咱也挤呀,不挤今天就照不上了!于是二人就拼命往里挤。好容易挤进门厅,小苏指着开票的窗口说:哎呀,那里挤成人蛋啦!听见这话,小葵“扑哧”一笑,打了小苏一掌:死丫头,就你会说!

笑罢,小葵便让小苏在墙边站着,她去交钱开票。小苏掏出自己的八毛钱给她,小葵说,不用,咱就照一块钱的,你那八毛留着逛街。说罢,她把一块钱捏在手里,朝人堆里扑去了。她这一拱那一拱,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接近了窗口。然而就在她高举着那张钱准备往里面递的时候,突然一个拿到票的小伙子屁股一撅一撅地往后退,几下子就把她撅了出来。她骂骂咧咧地正要再往里挤,小苏却上前扯住她说,看我的。小葵便把钱交给小苏,自己站到一边大喘。

小苏聪明,这回她不从正面进,而是紧贴着墙边往里挤。她学了壁虎的模样,牢牢地把住墙皮,任凭身后一个个躯体滚来滚去。一点一点地,她离窗口近了,而这时她感觉到一个人紧紧地靠在了她的身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红脸小伙。她说,你挤啥挤?小伙子腼腆地笑道,别人挤我,我也没办法呀。小苏想想也是,只好由着他挤。接下来,她觉得有一条硬硬的东西硌她的屁股。她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年初在婆家时对象抱着她亲嘴,她已经感受到一回。她想躲开那个东西,却挪不动一丝一毫,只好由着它硌。过了一会儿,窗口腾出空来,那人挤上去买票,她才如释重负。

红脸小伙拿到票,从另一个方向突围而出,小苏也终于趴到了窗口上。里面的中年女人冷冷地问,照什么样的,快说。小苏说,俺照一块钱的。女人说,问你照几吋的!小苏听不明白,又说,俺就照一块钱的。女人便笑了,窗口旁边的人也都笑了。女人一边接钱一边摇头说,山丫头,可怎么办!她拿笔刷刷几下开了一张票,又找了三毛钱,一并扔给了她。小苏明白自己是土了,闹出笑话了,便讪讪地拿着钱和票,吃力地拱出了人堆。她拿着票问别人,七毛钱能照几吋,人家说是二吋。她便向小葵招招手喊道:走,快去照呀,二吋的!二人于是就向楼梯口挤去。好容易挤到那边,一张桌子却挡在那儿,桌子后面的老男人向她们喊道:挤什么?等着叫号!她们一问,才知道照相是按号来的,现在刚照到56号,而她们的票上写着143.

她们只好退到一边等着。小葵见小苏身上蹭了一些白灰,就伸手给她拍打。拍打到身后,低头一看,急忙说,小苏,你裤腚上弄了些什么?小苏扭着身子看看,也惊叫起来,这是谁给吐上了痰呀?说着就哭了起来。旁边的几个小青年见了,都捂着嘴笑。小葵一边骂,一边掏出手绢给她去擦。小苏说,算了,找个地方把外边的套裤脱掉吧。于是二人就去找茅房。找到了,收拾好了,小苏一边往回走一边恨恨地说,他娘个腿,我如果知道是谁,也吐他一身!

回到照相馆门厅,听见正喊62号,她们说,反正轮到咱们还早,咱们吃煎饼吧。二人便来到门外大街旁,各自从包里掏出了煎饼。看看里面卷的,小葵是炒鸡蛋,小苏是咸鸭蛋。吃下一个,小苏说,另一个咱们换过来吃。小葵说,中,这样鸡蛋鸭蛋就都吃到了。

然而换了品种她们吃得不顺利。小葵吃着吃着让煎饼噎住了,将脖子一勾一勾,还翻出大大的眼白。小苏见她的样子滑稽,就笑。谁知道这一笑不得了,自己也给噎住了。小苏说,不要紧,跳跳就下去了。于是挺直了身体,在原地连连蹦跳。小葵学了她的样子,也跳了起来。她们的古怪行为,惹得街上行人纷纷注目。

两团煎饼终于落到了两个胃里。两个姑娘都说,不吃了,再吃就噎死了,遂收起剩下的煎饼,再去照相馆里等。听那边才喊到77号,她们急得抓耳挠腮。小苏说,怎么这么多人?小葵说,冬天闲下来了,照相的人就多了呗。全县那么多村,一个村来一个就是好几百。小苏说,多开几个照相馆就好了。小葵说,听说上级不叫多开,那照相机要是落到坏人手里,会把一些重要地方拍了相片寄给美国鬼子。小苏恍然大悟,噢,怪不得呢。

看看一时轮不到她们,小苏说,咱们上街逛逛再来。小葵说,那可不行,万一这边叫号叫不到咱,可就耽误大事了。二人只好站在那里等。等得实在无聊,她们就去看墙上挂的“相样子”。看清了二吋相片的规格,小苏说,就那么一点点呀。小葵说,管它大小,只要上面有咱俩人就行。看见一男一女的结婚照,小葵问小苏,等你过了门,不跟陈家洼的来照一张?小苏鼓突着嘴道,我不跟那王八羔子照!你呢?你想来照?小葵说,跟他?咱可丢不起那个人!说完这些,两个姑娘就一齐缩着脖子笑。

一直等到墙上的挂钟敲过三点,楼梯口的老男人终于喊出了143号。小葵小苏急忙扯着手往楼上跑,跑到楼上,原来那边还有几个人在等。趁这空当,她们掏出梳子,到镜子前边整理了一番。整理好了,便站在一边看别人照相。看见那个留大背头的男人用照相机瞄人,瞄完了便用手猛攥一个皮球,小苏怯怯地问小葵,你说那照相机真是喝血鬼?不喝血就留不下影子?小葵说,管它是真是假,人家不怕咱也不怕!

听大背头叫到她们的号,二人便走到凳子上坐下。电灯贼亮贼亮,耀得她们睁不开眼睛。大背头喊道,抬头!睁眼!往这边看!二人还没来得及执行他的口令,就听大背头又说,好了!快走快走!说着把单子递给了她们。她们问什么时候取相,大背头说过一个星期。

两个姑娘走到街上看看,日头已经不高。小葵说,咱还逛不逛商店?小苏说,天快黑了,逛啥?二人就急急出城。

冬天的日头格外遑急,没等她们走完一半的路程,就跑到山后去了。眼见天色越来越黑,小苏说,糟了,得走夜路了。小葵说,走就走呗,反正咱得回家。

下了公路,拐上山道,天已经黑透了。小苏说,小心,可别遇上坏人。于是,二人就手拉着手,把脚步尽量放轻,走得像两个游魂。先后碰到几个走夜路的,她们都是早早跑到路边蹲着,连大气都不敢喘,等人家过去再重新上路。还有几回,她们走着走着,突然有野兔在前面腾地蹿过去,把她们吓得尖声惊叫并且浑身筛糠。

她们走到了一个村庄。小葵认出这是皂角寨,到家还有十二里,就说,天也晚了,腿也累了,咱们找户人家住下,到明天再走吧。小苏说,在外头住宿不好,咱们是快出门子的人,万一有个闪失还了得?小葵说,那咱就接着走。

再走,路越来越孬。上坡,下沟,步步有石头绊脚。更可怕的是,路旁有山,有树,此时都变作妖怪,借了风声,伙在一起吓唬她们。她们紧紧靠在一起,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

到了卧牛山前,那路要穿过一片黑松林。见林子里漆黑漆黑,二人更是害怕。她们差不多是抱在一起,横行着走过那里的。好容易出了林子,身后突然传出“扑棱棱”一种怪声,吓得她们撒腿就跑。小苏脚下被什么一绊,重重地跌了一跤,但她马上爬起身来接着再跑。一气跑了好远,二人回头看看并没有什么追上来,才站住脚呼呼急喘。这时,小苏觉得脸上疼,抬手一摸有黏糊糊的东西粘在手上,便说,坏了,我的脸磕破了。小葵近前看看,发现小苏的脸有一半是黑的,还散发出血腥味道,便要撕衣裳给她包扎。小苏说,小用了,反正快到家了。

终于回到家里,小苏的爹娘都让她的模样吓呆了,说这还是俺闺女吗,是个花脸狼呀。小苏拿镜子照照,只见左腮上一块大大的磕伤,正往外冒血汗子。娘抓一把门楣上的灰给她揞上,说你把脸弄成这样子,过几天怎么出门子呀。小苏没好气地说,不出更好!

话虽是这么说,第二天还是要忙出门子的事情。给婆家人的“满堂鞋”还没做完,便抱着一块鞋底纳起来。小葵过来看她,顺便也拿来了鞋底,二人就脸对脸坐着,理着长长的麻绳儿,一针针地纳。白天忙活一天,晚上再接着做。做到夜深,两个姑娘便睡在一处。小葵在枕上摸着小苏的脸问,疼不?小苏说,你一摸就不疼了。于是小葵就长时间地给她摸,直到小苏在她的怀里安然睡去。

这几天里,她们老是算着日期,看到没到取相的时间。第六天上,她们计划着再跑一趟县城,却听说村里另有几个姑娘也要去照相,便把相条子拿给她们,托她们捎着。

那几个姑娘去了,小葵和小苏整整一天都很激动,老是念叨说,不知相照得怎样。到了晚上,打听到照相的还没回来,二人便出村迎接。迎出去七八里地,到了让小苏磕伤的地方,她们再不敢往前走了,便蹲在路旁悄悄地等。等了好大一会儿,黑松林里传来动静了,她们站起身来喊那几个姑娘的名字。等她们来到跟前,二人便急促地问,相片呢?相片呢?快给俺看看!那几个姑娘说,看啥看?人家说照瞎了,叫你俩再去重照!说着把相条子塞了过来。小葵小苏那个气呀,回村的路上老是骂那个大背头男人,恨她不好好照,害得她们要再跑一次腿。

回到村里,二人便商量什么时候再去县城。小苏说,你看我脸上的伤,还没变过来,怎么去照。小葵说,那就再过几天,等你好了再说。

其实,她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又等了五天,离小苏出嫁的日子只有三天了,二人便决定进城。小苏娘看看闺女的脸上,紫疤依然惹眼,就说看你这样子还照啥呀,不如去把钱退了。小苏说,我就不,我怎么着也得跟小葵留个合影!小葵说,对,这个合影非留不可,你照上紫疤更好,能叫咱一辈子忘不了去照相的事儿。

她们接受上一次的教训,第二天走得更早了。走到八里外的卧牛山,天才刚刚放亮。走到二十里外的公路上,日头才刚刚出来。她们估计了一下,这样上午便能照上,天黑前便能回家。

离县城还有五六里地时,小葵看看路边有个树林子,说咱们歇一歇吧,解个手再走。两个姑娘便跑下公路,钻进了林子深处。小苏蹲下后很快就起来了,小葵说,我还要拉屎呢,你先出去吧。小苏便一边系腰带一边走向了公路。

后来小葵便听到了小苏的一声惊叫。她连腚都没顾得上擦干净,就提上裤子跑出了树林。隔着路沟,她看见小苏躺在公路上,身下蔓延出红红的一片,正反映着亮亮的日光。

小葵再看到小苏,是在一个月之后。因为小葵出嫁后整天不思饮食,身子瘦得像根柴根儿,丈夫便用车子推着她去公社医院看。到了公社驻地,见大街上贴了一长溜大纸,许多人都围在那里,两口子便也过去了。小葵认出了那是县里办的“一打三反”成果展览,还知晓了上边讲的一些事情。最让她惊惧的文字,是说1971年1月11日,县运输公司的一个人对抗“一打三反”,竟然开着一辆汽车从县城里窜出来,见谁轧谁,一路轧死轧伤十几个人。当然,这人最后被抓起来枪毙了。

小葵麻着头皮,又去看文字旁边的几张相片。这时候她便看到了小苏。脸上有着紫疤的小苏躺在那儿,嘴和眼睛都大张着,正在热切地呼唤她的闺中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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