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殷文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同类深深的恶意,圆圆的眼珠子转啊转啊,转到抱着自己的姐姐又转到小车厢里似哭似笑似疯癫的一众姑娘们。
殷文筹收起了最初想要见识外面世界的新鲜和玩闹的心情,正视起自己这次出逃将要面临的后果。不知怎地,殷文筹有些心慌,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感越加强烈,殷文筹唯有扭过头把自己的小脑袋埋进石楠的温暖怀抱才能够驱散心里越加浓烈的不安。
石楠感受到怀里小豆丁的颤抖,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安抚小豆丁的话语好似也在安慰自己,“没事的,别怕,会没事的。”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摇摇晃晃,走在夕阳的余晖里,当马车里的一干人等再也没有办法从被封住的车窗口感受到一丝光线时,马车也随着山叔的吆喝声安安稳稳的停了下来。
殷文筹稍稍抬起头,黝黑的眼眸准确的聚焦到了车帘处,不管是二狗子还是山叔,停车之后没有任何人走进车里,而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嘈杂声音让殷文筹为之一振,肥嘟嘟的小手激动的抓紧了石楠胸前的衣襟,石楠和周围的姑娘们一样,对马车外面的喧闹并没有任何反应,仔细观察,好像也不是全然没有反应,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的呈现出了灰败之色,她们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到了。
老把式山叔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把一车的货送到了接货地点,白帝城。白帝城是燕国十大古城之一,因为其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了纵贯三国的经济中心,也因为白帝城地处三国中心,在三国互相的牵制之下,反倒成就了这个自治都城。白帝城主慕容纲领喜金,爱银,只要有钱上税,各种营生都可以在白帝城内存活,这样的治下模式让白帝城很快的发展起来,成为了远近闻名富得流油的不夜城。
在白帝城里,只要有钱,当街打死一个人,看看衣着分析分析身份,旁边相应的放几锭金子当做赔偿,闻讯而至的官差也就是帮忙收尸跑个腿。在白帝城里,除了城主慕容纲领这个权威之外,谁有钱谁就是老大。就是在这样有钱就可以横行霸道的城池里,包罗万象着三国里半数以上的非法营生。殷文筹生命中第一次出行,就在白帝城这样的大城池,也算有幸。不幸的是,殷文筹是被当成货物捂在严实的车厢里拉进白帝城的。
车厢外,一个守城士兵打扮的人拦下了山叔他们的马车,不耐烦的询问,“怎么这么晚,小爷我都交班了!”山叔听罢急忙跳下马车,从怀里拿出还带着体温的孝敬银子恭恭敬敬的送到来人的近前,守城的士兵一派坦然的接过孝敬银子,打眼撇了撇被捂得严实的马车,随意的和山叔搭着话,“这都十多天了吧,你们才来了这么一车货,生意,不好做?”山叔笑了笑正想回话就被身后挤上前来的二狗子搭上了腔,“可不是嘛,附近的城池像疯了一样,到处抓人。说是什么贵人府上丢了贵重物品,要追查回来。我们就因为这个,被端好几个点了,这后面的货可是唯一运出来的。”
那名守城士兵嗤笑着看了看二狗子谄媚的嘴脸,“真是辛苦你了。”二狗子听不懂守城士兵的嘲讽,就裂开嘴嘿嘿的跟着傻笑,忙道“是啊,都是挣点辛苦钱,大家都不容易”。
山叔敛了敛脸上的怒容,微弓着身子接腔道,“为了等这一车货辛苦伍爷了”。和伍爷对上眼之后,山叔佯装无意的看了看已经擦黑的天色,又假意为难的不知道如何开口,“伍爷,这通关文书……”
伍爷本就不耐烦和这摆子(人贩子)说话,扯出一纸通关文书随手一丢,也没顾忌山叔是否接住,就转身离开了。“小爷等你们这么久,合着你们还不耐烦上了,得,小爷也不想理皮你们这些个破落户,明天天亮之后,小爷要是还在城中看到你们,可别怪小爷不留情面了。”
山叔拉住了还要上前的二狗子,一个狠戾的眼神就安定了二狗子浮动的心。在山叔的眼神逼视之下,二狗子也收起了想要上前继续攀谈的心思,但是二狗子还是很硬气的甩开了山叔的手,不甘的看着已经远去的身影。
山叔没有理会抽风的二狗子,从地上拾起通关文书仔细确认而后叠好了放进衣兜里,重新坐回车沿的山叔拉了拉手里的缰绳,老马就缓缓的抬起了蹄子迈步向前。
二狗子感受到马车缓缓从身旁驶过,梗着脖子等着山叔叫自己,等看到马车都要入城了,这才慌慌张张的跑上前去,跟在车屁股后头一边小跑,一边对着守城士兵解释,“一起的,一起的,我去拉了泡屎,嫌我臭,没让我上去。”
守城士兵们和山叔也是老嘴老脸的,自然知晓这是山叔媳妇家跟出来闯荡的傻侄子,没有上去阻拦,却在一旁假意捏着鼻子嫌弃道,“这哪是去拉屎了,这是掉进屎坑了吧。”
二狗子涨红着脸面对周围哄笑的众人,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追赶着马车就想要跳上去。频频回头望去,城门口的路人都探头探脑的朝这边看过来,二狗子憋着气就想往车上跳,深感出丑的二狗子并没有注意到,山叔没有减速。
哧溜,这样的结果注定是悲剧。二狗子还没坐稳就像个大簸箕在半空中被挡了一下,保持着屁股撅起的姿势从车沿上滑了下来,身后响起了雷动的笑声。还没来得及收起视线的人笑的前俯后仰,被吸引过去的人虽然只看到二狗子掉在地上,可是待看清二狗子还高高撅起的屁股,也大都忍俊不禁的喷笑出声。
二狗子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看看城门口笑的七荤八素的众人,一抹脸是心一横,说时迟啊那时快,二狗子提起裤子拔腿就追。身后笑声未断的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二狗子屁儿颠屁儿颠的往前跑,接二连三的笑料百出让看到全部过场的伍哥直接捂着肚子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