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宇竹没有想到他先见到的人,不是皇上,而是太后,那依靠在床榻上、灰白的头发零散的落在肩上,不修边幅的人竟会是太后,孙宇竹想都不敢想,而现实,却尽在眼前了。
满是皱纹的脸上,昔日的烧伤还隐约可见,那双眼眸比以前更加幽暗了,细看之下,已少了作为人类的清明,那眸色中满满是被侵蚀的阴暗和恨意。
这不是太后,这就像是现代故事中的老巫婆啊,孙宇竹没有到过现代,当然不知道巫婆的形象,他只是觉得,这太后,浑然已成魔。
“一帘……”苍老的声音缓缓自太后口中发出。
一帘双手将银碟子捧到了太后的面前,她捧碟子的双手略有颤抖,眼眸更是垂得低低的,不敢看向手中的碟子,她碟子中的鲜红隔着器皿,就像是要渗透到她的手指上一般,她浑身都是冰凉。
那碟子中的鲜红,被精细的刀法分割成均匀的小块状,那一块一块的细嫩嫩的肉丝,尤有着湿湿热热的温度,衬着银器的晶亮,那些块状的肉丝更是鲜艳的令人炫目。
太后伸出手来,她颤抖的手指拿不起筷子,一帘捧着盘子,旁边有眼色的小侍女急忙执起筷子,夹起一块鲜艳的肉块,递到了太后的唇边。
苍白的唇、鲜红的食物,孙宇竹只觉得这两者相衬竟是那般的诡异、那般的血腥,他看着太后吃进了肉,闭目很享受似的慢慢咀嚼着、咀嚼着,下咽。
满室都是血腥的气息,孙宇竹忍耐着自己内心的汹涌,他的身后,黑衣男子沉着的站着,时时警惕着孙宇竹的举动,满室的鸦雀无声,听得见太后细微的咀嚼声、下咽声。
早有侍女端在了银碗,那银碗中荡漾的红液,浓郁的让人一眼便看透。
奇迹在太后吃完了一盘子血红的生肉,喝完了一碗鲜红时发生了,那灰白的发竟在转变,虽然是轻微的转变,但却是变了,黑亮亮的光泽又悄然回到了太后的头上,就连她脸上的皱纹也似舒展开了,她的唇也有了色泽,她脸颊上的伤痕,更是消失不见了。
孙宇竹隐忍着看着太后身上的变化,冰凉开始侵蚀他一颗本有着温度的心,他看着那空空的、只残留着一抹血色的碟子,手指不由的握紧。
依靠在床榻上的太后在闭目少歇息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恢复了精力,她靠坐起来,手指捂住自己的心口,微微点头:“不错,这偏方对哀家真是百利而无一害……”她一双眸子扫过了孙宇竹,淡淡的道:“孙尚书是不是很想知道哀家刚刚食用的是什么?”
孙宇竹身上没来由的漫过了阵阵冷意,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折扇,像是在寻求着折扇带给他力量。
“那是童男童女的心肝,饮其血、食其肉……”太后擦拭着唇,极缓慢的道。
“呕……”孙宇竹掩口干呕起来,室内的奇异的血腥气早让他体内翻腾,他极力克制着,却在听到了太后的一番话后,再也忍不住连连干呕起来。
“呵呵,孙尚书身体不适吗?”太后脸上浮起笑意,她轻挥了挥手,已有小侍女撤下了那银盘和银碗,她慵懒的倚靠在软软的被褥上,似漫不经心的问:“孙尚书若是身体不适,可在家休息一阵,朝中的事情,不需你操心了。”
孙宇竹干呕的酸水都吐了出来,他抬起眼眸,眼前的女人根本就不再是人类,那残忍的笑、那丑陋的嘴脸,根本就是恶魔、大魔头。
“童男童女可爱又天真烂漫,太后竟下的去手吗?太后也是从孩童时走过来的人,也曾孕育过孩子,为何太后不怜悯那些孩子离开父母的伤心、和父母被迫与孩子分离的痛心呢?”孙宇竹运气压住了体内的气血,他挺直了脊梁,款款道:“太后,请……”
“抓起来。”太后一声厉喝,早侯在屋外的人立刻涌了进来,将孙宇竹团团围住,那靠在床上笑意盈盈的太后,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道:“孙宇竹,哀家早料到你不肯乖乖的听话,既然你硬要装作不通人情,就也休怪哀家对你不客气了,莫说是童男童女,就是你的心,哀家若想要……”
这个女人开始在朝中排除异己了,孙宇竹啊孙宇竹,你太沉不住气,太轻狂了,这太后是故意要让你看到这一幕,从而使你失了理智,将把柄落到她手中的,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你拔除了,你只不过是一个蝼蚁,小小的、轻微的蝼蚁而已。
南王,孙宇竹只怕要辜负你对孙宇竹的期待和厚望了。
“若是孙宇竹一颗心能挽救了那些孩子的性命,太后……”
“哈哈哈……”
孙宇竹刚开口,已被太后的冷笑打断了,她撩起身侧漂浮的轻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般、笑的张扬,她长长的指甲指向孙宇竹,一抖一抖的:“你自身难保、还在杞人忧天啊,孙宇竹,哀家是这祥云国的太后,哀家想要什么,祥云国的子民都要无私的奉献出来,知不知道,哀家,就是这祥云国的天啊……”
布满了乌云、阴郁不散的天吗?
那么,这般昏暗的不见天日的祥云,是不是需要一位能将阳光引领至此的新主呢?
孙宇竹也笑了,他笑的像阳光般灿烂,他看着太后止了笑,恶狠狠的瞪着他时,他笑的更愉悦了,他说:“你不是天,你只是一个可悲又不招人怜悯的女人而已。”
“你找死。”所有的力气都汇成了这三个字,太后厉声道,她死盯盯的看着孙宇竹,像是要把他射杀在目光中。
眼神是不能杀人的,若是能,只怕你早已活不到现在了,孙宇竹冷哼哼的看着太后,他清凌的眼眸有些难过的看着太后,她竟自己将自己逼得变成了这幅丑陋的模样。
“孙宇竹若是怕死,就不会来自投罗网了。”孙宇竹挑起的唇角那般的好看:“你还真是自以为是到无可救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