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转眼间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诸硕的肋骨已经彻底好透,而堂哥诸博,则借助于大伯从宁城带回来的疗伤药,早在一个月前就下了地。
赔给木家的七亩草田,在大伯诸太的一再坚持下,自家出了二亩,大伯家出了五亩。为此,心有怨恨的大娘王氏已经不再搭理自己爷仨。
得到七亩草田的木家,后来居上,名副其实地成为了葛楼村第一家族,一时风光无两。在大伯诸太的严令下,所有诸家人在见到木家时全部躲避绕道而行,尽量避免冲突。
而诸硕,则把所有的心思全用在了练武上,以前所未有的狂热态度追求武道,他的心里,累积了太多的愤怒、委屈和不甘。
更让诸硕意外的是,他的弟弟诸凯,这个爱睡懒觉的小家伙,也在每天清晨早早起来跟着自己瞎比划,并且一本正经地告诉诸硕,他要变得厉害,将来保护哥哥和爹爹。
就在三天前,诸硕近乎疯狂的努力收到了成果,他成功地进阶到了武卒二层。
当原先的瞬发一拳变为瞬发二拳,并一拳轰碎了手臂粗的石桩时,诸硕刹那间的狂喜可想而知。
十岁武启,整整三年零三个月,不知流了多少汗水,不知磨烂了多少根麻绳,门前的那片空地不知被自己踏陷了多深,自己终于进阶到了武卒二层!
但一想到木峥都已经武卒四层,自己的这点成功看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诸硕的喜悦就像是早晨的雾气,很快地在烈日下消散。
不行?那就继续努力!
晚霞满天,屋外门口的空地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被斜阳拉的格外悠长。
光着膀子的诸硕头上热气蒸腾,湿透了的头发分成几缕紧紧地贴在头皮上;全身汗水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鞋底早已打滑,顽强的大脚趾头已经破鞋而出。
小家伙诸凯也学着哥哥的样子赤着上身,瘦弱的身上,排排的肋骨清晰可见,脸上被汗水冲的灰一道白一道,活像个小泥猴。
独眼中年人诸太踏着漫天的霞光从宁城赶了回来,见到此情此景,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二弟的两个儿子,没有指导、没有资源、没人关心、没人过问------但却没有抱怨、没有放弃、顽强抗争、从不懈怠。他敢打包票,自己的儿子诸博,现在一定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贪婪地睡着懒觉。
家族危在旦夕,随时有可能被木家连皮带骨地吞下去,却只有自己一人在勉力对抗。二弟诸文身受重伤,走一步咳三下,力气连普通人都不如;家里的两个女人,糊涂愚昧,眼睛只能看到豆大点的地方;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枉费了自己的那么多心血和资源,只是个懒惰胆怯的软蛋。最近一段时间,诸太感觉到自己很是孤单无助。但是,诸太今天居然发现,他还有两个侄子!
诸家的男人,还有人在努力,还有人在抗争!、
只要诸家的男人不倒,这个家就有希望!
以前,自己对这两个侄子漠不关心,任其自生自灭;所有的好处资源,都是自家关起门来偷偷独享,;妻子王氏对二弟家斤斤计较,自己不闻不问;母亲翁氏对二个侄子的苛责不公,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真配当这个族长吗?
一时间,诸太思绪万千。
现在,该是自己弥补之前过错的时候了!
“硕儿!凯儿!”诸太朝兄弟俩招了招手。
“大伯。”“大伯!”诸硕疾步走了过来,诸凯一路小跑地跟在身后。
“凯儿,这是大伯从宁城带回来的软糖,拿去吃吧。”诸太弯着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诸凯明显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地咧开了小嘴:“谢谢大伯。”
“乖!去玩吧,大伯和你哥哥说说话。”诸太一脸慈祥地摸了摸诸凯的头。
诸凯蹦跳着离开了。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诸硕,脖子下面有一圈圈细细的盐渍,显然是练了好久了;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疤,那是没有及时地用淬体液的缘故;破烂的麻鞋已经变成黑色,一只大脚趾露在外面耀武扬威。诸太的眼眶忽然有点湿润,轻声地向诸硕问道:“恨我吗?”
“嗯?”诸硕扬了扬眉毛,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大伯去了杨家两年,每月十两银子,却从没给你买过任何东西。”
诸硕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大伯已是武士二层,却从没指导你哪怕一招半式。”
诸硕依旧沉默。
“你自家田里忙完了,还要给大伯家帮忙,你大娘从来没说过一个谢字,我也没说过。”
诸硕还是沉默。
“你奶奶经常骂你,大伯知道你委屈,却从来没说过一句公道话。”
“呜呜。”诸硕嘴巴一撇,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大伯错了,大伯对不起你。”
“哇!”诸硕嚎啕大哭。
诸太走过来,拍拍诸硕的肩膀:“哭吧!哭了你或许会好受些。”
诸硕一下子不哭了,使劲地擦着眼泪。
诸太笑了笑,对着诸硕说道:“今天,我才知道,我有一个侄子,他的名字叫诸硕。”说完,转身从带回来的布兜里拿出了一袋粉末状的草药:“这是‘狼骨粉’,回去熬了喝下,对身体有好处。”
诸硕迟疑着不敢去接。
“拿着吧,大伯本来就欠你的,现在先还一点。”诸太把药袋往前送了送。
诸硕还是犹犹豫豫。
诸太把药袋一把塞进诸硕的手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拿着!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赶明你有出息了,再孝敬我更好的!”
诸硕终于收下。
诸太转过身,背起手,扬长而去,空中传来他临别的话语:“明天,在屋门口的空地上,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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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硕满目兴奋地拿着药袋冲回了屋里,父亲诸文见此,一脸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诸硕把药袋举得高高的,冲着父亲摇了摇:“‘狼骨粉’,大伯给的!”
诸文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但很快地便把手掌捂在了脸上,转身快步地走出了房门。
晚餐,是一片快乐热闹的景象。
弟弟诸凯已经连喝了三碗“狼骨汤”,肚皮撑的溜圆,嘴边还残留着药渣,却仍旧不管不顾地闹着要再喝一碗。
父亲诸文喝了两口,就宣称“狼骨汤”太甜,他喝不惯,把剩下的大半碗都倒给了诸硕,然后就坐在桌边哼着变了调的山歌,一边唱一边乐呵呵地傻笑。
诸硕连喝了五碗,这才惊觉腹内已是滚烫,显然是药效正在发挥作用。诸硕忙跑到门外把“奔雷拳”再练了两遍,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