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嫁衣已经做好了。”
“是吗?金大娘好利落的手脚。”简雪宛依然垂着头,手不停笔。比起拘谨规整的书斋,她向来更偏爱在闺房中作画。
“该是她底下那拨姑娘勤快。”简丹砂将托盘放下,凑到案前凝睇,有些意外地挑高了眉尾。
“是琼花?”
简雪宛敛了笔,往笔洗里一掇,“偶尔也想画点别的。”
“姐姐画什么都画得好,画得出梅花的清傲,也画得出琼花的忧悒。”怎么都是好的。
简丹砂亲自为姐姐披上嫁衣,平整袖口,系紧玉带,做得一丝不苟。
“可合身?”简雪宛左看右看,盈盈转身,一双金色比翼鸟合出乎玲珑有致的曲线,振翅欲飞。
“岂止是合身哪,简直美得没话说,陆少爷实在是有福气。”“小姐穿上这衣裳就是天上的仙,那一天,所有人都会看傻眼的!”雪宛房中的丫鬟叽叽喳喳一阵,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丹砂,你说呢?”简雪宛抬起头,展眉一笑。
“自然是美极了。”再华丽耀目的衣裳也掩盖不住简雪宛的天生丽质,反衬得她一身华光熠熠,令人不可逼视,又挪转不开视线。
换到寻常人的身上,穿不出这样的雍容贵气,只会贻笑大方。
“哎哟!哪来的仙女啊!”二夫人余氏在这时走了进来,手里还牵着八岁的简少卿,瞧见如此华美嫁衣,忙不迭就凑到简雪宛身边。
“瞧这绣工这衣料!”她手一松,放任少卿在屋子里玩耍,自己爱不释手地捻着衣上的花绫,在腰间的翠玉上流连不去,烁亮的凤目里淬着艳羡。
“老爷果然是疼你至极,这么大的手笔。”细昂的声调里不掩怨怼,二夫人不过是普通人家出身,十七岁被大夫人挑作老爷的偏房,进门时不曾有一件像样的嫁衣,悄么叽地就被人从偏门背进了简府。更休说有什么十里红妆,百里送亲。女人一生中该是最重要最光彩夺目的时刻,倒成了最不能提及的一段灰暗。
不过——
目光落在少卿的身上,简二夫人挺直了脊梁,拢一拢鬓边的紫玉钗,胸脯耸得高高的。
她手中掌握的是简家唯一的子嗣,简家未来的当家人,母凭子贵到底也富贵了尽十载,真正光鲜的日子还在后头,更长久的荣华富贵还等待着她享受。
一双手忍不住又扒拉回儿子的肩上,正在桌案旁探头探脑的少卿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就翻了砚台,墨汁溅了自个儿一脸,还有那件被喻为天仙的嫁衣。
大片大片的浓墨巴附着在衣服的腰身,嵌进密密匝匝的珠片缝里,染进细细密密的金丝线里,远远看去,这腰身像是少了一块。
当真是闯了大祸。
简少卿当场就傻了眼,丫鬟们惊叫着,简二夫人慌乱之下一掌刮向简少卿的脸。
“看你做得好事!怎么整天就给我闯祸闯祸!”惊慌失措的眼中沁出了泪。嫁衣婚前被污这是多大的忌讳。
大夫人的手段她怎么会不知道,现在把少卿责骂得狠些,姿态摆得低些,总比被大夫人先发制人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