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繁华之下，力量的角逐永不停息，没有谁不被驱动。
朝外大厦入门大厅有一面巨型鱼缸墙，不同品种、不同颜色的鱼儿嬉戏其中，令人一走进大厦便感到赏心悦目。朝鹭和白小真来到墙下赏鱼。阿亮没有参与两个女人的餐后消闲，先一步回办公室。
“过去一年似乎发生了不少事情。”
“帝都分分秒秒都是事儿！”白小真轻敲玻璃逗鱼玩，“阿亮半年前创业失败，欠了一笔债，前女友怪他不安分，离他而去。现在债是否还清还未可知，不过现任女友很支持他。”
“原来如此，难怪他那么沉默。”
“是啊，男人的成长往往伴随着挫败。”小真的视线追随一条红斑锦鲤而去。朝鹭循着她的目光抬头望去，原来是大厦工作人员给鱼儿们送来了午餐。许多手指般身量的黑灰色小鱼被倒入鱼缸，引得鱼群欢呼躁动地冲过去争食。
“哇，小真快看！”朝鹭指着一条妖艳的红鲤鱼，它正鼓着嘴巴吞咽一条小鱼。
“天呐！你这么漂亮，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小真食指连点红鲤鱼，对那美丽的残忍难以置信。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鱼吃小鱼。”朝鹭瞅着小鱼一点点被吞没。
被大鱼捉住的小鱼提早结果了性命，而没被捉住的则拼了命逃。职场也如这大鱼小鱼的世界，不会因为你初来乍到就额外照顾。上班第一天，工作任务并不如第一天轻松。
部门会议上，大家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尹力将新老员工搭配分组，安排了工作任务，便出发去机场。临走前，他补充道：“我出差期间，有什么事情需要指导或签字，找老A。”
阿亮带白小真成一组，朝鹭被纳入程飞组。尹力将C集团项目交给朝鹭、刘冲、海洋，并对三人做了分工。众人离开会议室后，朝鹭与两位新同事开始了紧张的项目会议。
思想的碰撞往往比任何方式更容易拉近人与人的距离。高大的刘冲，快乐的双眼皮下总是流露让任何人都感到舒适的笑意。文质彬彬的海洋，清瘦的面容透着书卷气的儒雅。两位同事随和谦逊，朝鹭轻松卸下了新环境的压力。
会议告一段落，海洋总结说：“这本食谱的名称就定为‘中华美食大典’吧。”
刘冲笑道：“尹总让我们跟老A沟通思路，让他把关。那我们先把思路写出来，让老A看了再写细案。”
“嗯，这样也避免走弯路。”海洋赞同道。
“朝鹭，既然你负责策略部分，那思路你来写吧。”刘冲满眼笑意，末了又说：“策略最烦人了。”
初来乍道就主笔方案，朝鹭略感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先写出总体思路，写完咱们一起看看，再去找老A。”
会议后，朝鹭梳理三人的讨论成果，Q对话框忽然弹出，尹力发来一份文件，是最新的ppt模板大成。
“离开这么久，有压力吧？”
“嗯，有一些。”
“我不在京，跟A总多沟通。加油！”
收完文件，朝鹭回复了一个“嗯”字，便关掉对话框，投入到方案里。一切好像又回到从前，相熟的人，一样的忙碌，而她此刻只想着如何做好自己的事。
常美把员工名牌卡送来时，朝鹭正在埋头思考。常美笑笑，顺手将印有“Lucy”的卡片贴着隔档插好。
方案思路写好后，朝鹭拷贝了一份，和刘冲、海洋一起找老A。老A漠然快速地扫了一遍，面无表情地提了几点意见，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三人回格子间，朝鹭便依老A的意见着手修改。
“中午去大厦餐厅？”小真的Q消息提醒午餐时间到了。朝鹭努努嘴，回道：“好啊，这样也省时间。”
餐厅的人真不少，朝鹭和白小真端着餐盘好容易找了个位子坐下。
“你和阿亮这两天怎样？”
“写方案，老A给的项目，我配合阿亮。你呢？”
“一样，写方案。刘冲、海洋，我们合写。”
“听说老A大有来头。”
“哦，怎么说？”
“海龟背景，大家叫他老A，不仅仅因为副总裁的名头。听说他领导的策略中心，个个都是强人。不过究竟有多厉害，还没见识过。”
“我们三个今天早上刚刚找过老A。”
“怎么样？”
朝鹭想起老A睥睨一切，无入其法眼的神色，描述道：“高冷逼人，金口少开，青年才俊的范儿是挺足的。”
听说了老A的威名，朝鹭将改好的方案思路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找刘冲、海洋商讨一番，才又去找老A审阅。
面对老A喜怒不形于色的方脸，朝鹭心里直犯嘀咕：“对着这张脸，都不用开空调了。”老A快速滑动鼠标，朝鹭心里暗道：“您老看看思路没问题的话，我们还要抓紧时间写细案呢。”
“写得什么东西？”老A突然迸出一句，好像课堂上老师的粉笔头正中脑门——尽管他非常失望，却依然面无表情。朝鹭、刘冲、海洋被问得一时语塞，却未料到老A还有更具杀伤力的后招：“第一天入行吗？新人也不至于写成这样！”三人呆若木鸡，即便有遁地而逃的能力，也施展不出。
“A总，这只是思路……”朝鹭话刚涌到舌根，一瞧刘冲、海洋皆黯然不语，便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三人与老A沉默相对片刻后，像轻烟一样，无声无息地飘出来，又飘进会议室。
一大早被老A轻描淡写地狠狠打击了一顿，三人消化了片刻才缓过神来。
刘冲讪笑道：“他当方案看了。”
“对啊，我刚刚想说只是思路，看你俩沉默，没说出来。”朝鹭也笑了。
“该写方案了。”刘冲的大眼睛活泛起来。
“那就开写吧。我俩写完传播、活动后发给你。”海洋还是一贯地温文模样。朝鹭微笑点头，虽感到压力，但和这两位同事合作更多收获是携手同行的快乐。
翻过老A这尴尬的一页，三人埋头到电脑前。刘冲轻松又专注，海洋谨慎而从容。朝鹭则凝眉思索，一面在纸上写写画画，一面在电脑上敲敲删删，大有高考解题的专注。这副认真的模样，老A走过时也不禁侧目瞧了一眼。
伸手拿水喝，杯子已经空了，朝鹭的屁股与座椅亲密了半天后终于分开。去饮水机路过阿亮座位时，朝鹭俯身轻声问：“你们的方案怎么样了？给老A看了吗？”
“正在写，还没给他看呢。”阿亮十指从容地敲击键盘，目光谨慎而从容。朝鹭小声提醒道：“没写好，千万不能给他看啊！”
“他问我要了好几次，我没给他。”阿亮滑动鼠标，回看方案。朝鹭微微一笑，转身去接水。
回到电脑前，白小真发来Q消息。
“你带姨妈巾了吗？”
“没有，问问那个实习生于小鱼，还有牛芬芬。”
从洗手间回来，白小真瞧着没一会儿就要下班了，不禁欣欣然敲起键盘，消磨下班前的片刻闲暇。
“下班去吃桂林米粉？”
“恐怕要加班呢，尹老大快回来了，他走前说回来就要看到方案……?”
“啊……尽力就好，不要太为难自己。”
“哎，已经被老A批得面子里子都没了，不加把劲还能怎样。”
“老A真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嗯，黯然销魂派来的……”
“哇，还好有阿亮出面，我倒不用担心那么多。”
下班时，朝鹭叫住阿亮，把尚未完成的方案给他看，请他给些意见。阿亮浏览过也不多说，拿起笔，三下五除二就在纸上列出有关思路架构的建议。朝鹭看看，稍一琢磨，便茅塞顿开。
阿亮背着电脑包走了，朝鹭按照他的建议忙碌起来。等到终于把方案思路理清摆顺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保存文件，抬头望去，公司里还有不少人在忙碌，朝鹭扭扭脖子，打着哈欠下班。
有了阿亮的指点，朝鹭又埋头伏案了两天，整合了刘冲和海洋发来的内容，总算把方案完成。发邮件给老A，并抄送给相关人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程飞说：“A总，老A，大家私下这么叫，写邮件用Alex称呼，要么就称徐总。”
“啊，初来乍到，初来乍到……”朝鹭心里嘀咕着，嘴上小声应道：“知道了。”
“朝鹭，你现在没啥事吧？”程飞随口问。
“嗯，刚交了方案，还没别的事情。”朝鹭答应着走过来。程飞从抽屉里取出一部单反相机，笑道：“那你跑一趟，去《花儿朵朵》现场拍些新闻照片回来。”瞧了瞧相机的型号，朝鹭问：“公司配的吗？”
“哪儿啊！公司的要申请，来来回回挺麻烦，这是我自己的。”程飞收拾了相机袋，递给朝鹭，嘱咐道：“到现场，你就说是D公司的，客户那边已经打过招呼。”朝鹭回座位合下电脑，拿了包就要出发，又听程飞嘱咐道：“注意突显客户品牌信息。”
“知道啦！”朝鹭笑应着离开了办公室。
赶到活动地点时，一群年轻人将入口大厅挤得水泄不通。朝鹭好容易穿过人群，走进演播现场。观众席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工作人员正在调试摄像机。朝鹭捡了第一排靠边儿的位置坐下。距离她三个座位处，一个微胖青年叽叽呱呱电话讲不停，额边一缕长刘海随着头动而微微跳跃。朝鹭不由得瞥了几眼那忙碌的长刘海。
观众陆续进场，朝鹭拿出相机做准备，忽然听到一声招呼：“嗨，你好！”抬头便见一个阳光快乐的男孩，朝鹭看着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们认识吗？”朝鹭问。男孩有点不好意思，搔着后脑勺，环顾他处，瞅见长刘海，连忙笑指他，对朝鹭说：“你让我帮忙还钱包给他！”朝鹭顺着男孩所指瞧去，正好迎上“长刘海”意外且不解的神情，一时也迷惑起来。
“萧先生，你们，不认识吗？”男孩纳闷道，“就是她让我把钱包转交给你。”
“你是晁露？”长刘海问，忽然想起那天在哈哈镜前自娱自乐的女孩，颇有意味地笑了。朝鹭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回头向男孩道：“你是那个服务生，李——凌。”
“是，你终于想起来了。”李凌笑嘻嘻在朝鹭旁边坐下。
“你来这里是？”
“我表妹参赛。”
“哦……”
“你又为什么来？还要拍照，你是娱记？”
“啊……算是吧。”朝鹭觉得好笑又好玩，一时也没多作解释。
萧南奇正瞧二人，有电话打进来，便又接起了电话。
演出开始后，朝鹭端起相机，猫着腰，在舞台前来回找角度。
表妹上台了，李凌兴冲冲地凑到朝鹭耳边嘀咕了几声，晃起荧光棒为表妹加油。
朝鹭上前选角度，随着李凌表妹的走动跟过去抓拍，折回时猫下腰又咔了几张，起身回坐位时突然一个趔趄倒向一边，双手还没从相机上腾出来，已经倒在一个人怀里，头抵着那人胸口。那人双手稳稳擎住朝鹭双肩。朝鹭一只手从相机上解放出来，扶着座椅稳住脚跟，一个“谢”字刚出喉咙却在回头一瞬卡在牙缝里。几秒钟后，朝鹭勉强地笑笑，便折回了座位。
“没摔着吧？”李凌凑到耳边问。朝鹭摇摇头，在想刚刚扶住自己的人，心道：“真是冤家路窄，他竟然笑得那么得意。”
又一位歌手上台，朝鹭小心绕过去拍照。忙碌的间隙，无意中看到镜头里的“长刘海”，朝鹭发觉他正看过来，遂轻笑着移开了镜头。
演出结束后，朝鹭捧着相机，避过找明星的人群，叹道：“真够疯狂的。”李凌跟上来，笑说：“年轻时，总会为了一些东西发狂。”朝鹭玩味道：“哦？那你又为什么发狂呢？”
“我也喜欢星星，不过是茫茫宇宙中的星星。”李凌骄傲地笑了。
“哈，看来你这个服务生不简单……”话说了一半，手机响了，朝鹭忙接起来，“老大，你回来了……好的，那我订三点的会议室。”李凌再次瞧见朝鹭手中那部大概除了老人外很少有人用的手机，不禁好奇她作为一名记者为何还在用一部老古董。
朝鹭挂了电话，收好相机，瞧李凌正伸长脖子张望人群，于是笑道：“你等表妹吧，我还有事，改天有空再聊你的星星。”李凌回头应道：“好，一定。”
离开演播厅，朝鹭脚步匆匆，走到通道口不经意瞥见“长刘海”和一个女孩在一起，非常亲密的样子，而那女孩是她刚刚才拍过的一名参赛者。“长刘海”看到朝鹭，立即露出玩味自得的笑容。朝鹭见状转头加快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