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念慈与张氏当着施乃千的面,大吵了一架,压抑多时的委屈、愤怒彻底地爆发出来了。张氏也扯开了面皮,公开叫板,不容许施念慈再在家里待下去。
这个场面,施乃千怎么也没有料到。
看着她们激烈地争吵,施乃千的血压也随即上升,几十年养成的权威,在一刹那间完全崩溃,使他不能,也不愿意接受。
他第一次打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你,你这个忤逆!她虽然是你的后娘母子,可毕竟是老夫的续弦,自当视同你的母亲。即使她说话有无理之处,你也应以顺为孝。何况她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呢?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已经不是施家的大小姐了。你是被季家休掉的人!今后不可再任着性子胡来。”
施念慈挨了老爹的这一巴掌,尽管不重,可带给她内心的震惊,胜过了鞭挞与酷刑。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就如失去了护翼的雏鸟,在寥廓的天空中,不知朝哪儿飞翔。幸好老爹与两位哥哥时刻庇护着她,使她慢慢地走出了丧母的阴影。
张氏的到来,她虽然时有冲突,可也从没有想到自己是外人的感觉。今日里,老爹的一席话,点醒了她这个梦中之人。
是啊,她是个被婆家休掉的女人,是个被绑匪抢上山做压寨夫人的女人,是施家泼出去的水。她在施家,还算什么呢?原来一直以为,自己与老爹是最亲近的人,现在才明白,张氏在老爹心目中的地位,远远地超过了自己。
她哭得很伤心,一度很绝望,想到了死。
忽然想明白之后,她破涕为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很放肆。一边笑,还一边流眼泪。
施乃千与张氏,还有闻讯赶来的施文忠兄弟,以及在门外焦急不安地小元子,都被惊呆了。
施乃千手指着施念慈,颤抖着嘴唇:“这娃,疯了。快,给她扎针。”
施文忠的眼泪哗地就落了下来,几兄妹中,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从季家提亲,他就不赞同,可父亲的权威使他不敢表露自己的意见。妹妹遭遇横祸,他心急如焚,一夜白了半个头发。妹妹平安回来,却被季家休了,他内心里并不难过,还有点窃喜。他觉得妹妹就不应该是季家的人,他也没把妹妹当做与出嫁前有啥两样。
可是,当他听施保说妹妹被老爹打了时,心里像被刀子扎了一样,非常难受。赶紧从商号跑回来,看个究竟。没想到,妹妹竟然出现了疯癫之状,施文忠的心里泛上了无边的悲哀。他觉得,妹妹是被逼疯的。
施文忠走过去要拉施念慈的手,被施念慈甩开了。
“大哥,我疯了,你不用管我。”施念慈仍旧笑着说。
“妹妹,你胡说啥呢?快,跟哥走,回屋里歇着去。”
“我不走。”
“那你想做啥呢?”
“我,我找那个姓季的去!”
施念慈说着,眼珠一转,夺门而出。
施乃千拈须长叹:“老干棒爷呀,祖宗,施家又要败家了。”
张氏冷着脸作答:“我看这妮子是装疯卖傻呢。”
施文义也跟着附和:“就是,大大,你话说得也太重了。妹妹她胡闹一通,就会败家?我不信。”
施文忠瞪了他们一眼,没说话,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