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贵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上午,没见李松轩家里人来报案,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就来找陈乐勤。
“副将大人,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陈乐勤正在喝罐罐茶,听了李宝贵的话一愣:“我说的啥话?”
李宝贵谄笑了一下:“就是,那个,”他伸出了一只巴掌,“五根,把总?”
陈乐勤明白了:“嗯,你啥意思唦?”
“我,要是拿出这个,”他又把巴掌摇了一圈,“我能做把总吗?”李宝贵的脸上充满了渴望。
陈乐勤喝了一口茶:“你真想做?”
“想,太想啦。”
“那,金条呢?”
“有,我给你预备好了唦。”
李宝贵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了,里面是黄澄澄的五根金条。
陈乐勤尽管是见过金条的人,可眼睛里还是露出了少有的亮光。他伸手想去接过布包,却又缩了回来:“你从哪儿闹的?”
李宝贵一愣,脸色大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副将大人,你罢管了唦,这金条可是货真价实,没有一点儿麻达。”
“你昨晚不是只有两根半吗?”
“那是昨晚唦,今天我是五根嘛。”
陈乐勤坐直了身子:“李宝贵,你不会是偷来的吧?”
李宝贵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我,不,是借来的。”
“真没麻达?”
“真没麻达!”
陈乐勤伸手接过布包:“那好,咱们啥也没说过,我啥也没见过,啊。明日动身前,我给你写个委任状。”
李宝贵擦了一把眼睛,跪倒磕了三个响头:“副将大人,你就是我再生的爹妈,你的大恩大德我李宝贵永世难忘唦。”
“好了好了,起来吧。别让人看见。今黑来吃晚饭时,我宣布一下,你明天起,就可以发号施令啦。”陈乐勤站起身来,扶起了李宝贵。
正在这时,艾沃沃走了进来。
她看见李宝贵给陈乐勤磕头,心里觉得很奇怪。可她没说啥,就朝里屋走去。
“你到哪儿浪去了?”陈乐勤见艾沃沃脸若冰霜,火气一下子就腾了起来。
艾沃沃没答理他,径自朝里屋走。
陈乐勤一把抓住了她,给了一个大嘴巴:“贱货,我问你话呢。”
艾沃沃的嘴角,流出了血。她仍然不说话,要进里屋。
陈乐勤扬起巴掌,要再打她时,手腕却被李宝贵抓住了。
“副将大人,你息怒。好男不跟女斗,好狗不跟鸡斗。你咋跟婆姨一般见识唦。”
陈乐勤眼睛一瞪:“你敢拦我?还骂我是狗?”
李宝贵瞥了艾沃沃一眼,咽了下口水:“小人不敢,我是怕你气大伤肝,不值。”
陈乐勤又坐回椅子上,猛喝了一气罐罐茶。
艾沃沃扫了一眼李宝贵,进里屋去了。
李宝贵被艾沃沃那一眼,扫得浑身一机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副将大人,我,我先走了。”
“走吧。”陈乐勤一挥手。
李宝贵兴冲冲地朝外走,在门口,差点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他定神一看,那人正是他的同乡本家,李松轩。
李宝贵腿一软,几乎跌倒。李松轩伸手将他扶起:“兄弟,你也在这里?哥找了你大半天了唦。”
李宝贵打起精神:“哥,你有啥事?”
李松轩哭丧着脸:“昨晚我去乡下收账,家里就进了贼啦。”
李宝贵的额头,顿时就冒出了汗粒。
李松轩进了屋,见陈乐勤在,就上前施了一礼:“陈把总,你要给小民做主唦。”
陈乐勤已经听见他们的对话,张口就说:“李掌柜,你是不是少了金条?”
“哎呀,你是咋知道的?”
李宝贵在门口,听见此话,身子一软,靠在了门框上。
陈乐勤喊了一声:“李宝贵!”
李宝贵颤抖着声音,答应了。
“你过来。”
李宝贵浑身汗如雨下,贴身的衣服都湿了,他强自镇定,一步一挪地进了屋。
“你病了吗?脸咋这么黄?”陈乐勤问了一句。
“没……没,我……心口疼。”
“不是心病就好。”陈乐勤盯了他一眼:“你坐下。”
李宝贵正在支撑不住,听了此话,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
陈乐勤转向李松轩:“李掌柜,那贼可曾留下印迹?”
李松轩连忙说:“有,有。”说着,他从袖筒里掏出一条黑色的腰带,递给陈乐勤:“这是那贼丢下的。”
李宝贵看见腰带,几乎眩晕过去。
陈乐勤接过腰带,看了一遍:“嗯,好,我知道了。李掌柜,对不住,我已经奉调嘉峪关做副将了,明日便动身赴任。这位就是要接任把总的李宝贵,想必你们也很熟悉。这个案子,就由他来受理吧。”
说着,他把那腰带递给了李宝贵。
李宝贵的脸色已经由黄变白,面无血色,坐在那里发抖。
陈乐勤问道:“李把总,你真没病吗?”
“没……没有,”李宝贵连连摇头:“我……我打摆子病犯了。”
陈乐勤对李松轩说:“李掌柜,你看,李把总身子不适,要不,你就先回吧。完了你就找李把总破案就行了。”
李松轩无奈,只好告辞走了。
陈乐勤把李松轩刚送出门去,回过身来脸色就变了,他怒喝道:“李宝贵,你敢耍我?”
李宝贵扑通跪下了:“副将大人,饶命。我该死!”
陈乐勤冷笑一声:“你确实该死!只是,你想咋个死法?”
李宝贵磕头鸡啄米,眼泪鼻涕一齐流下:“饶命,小人该死!”
陈乐勤想了一下:“你起来说话吧。”
李宝贵不敢起来:“饶命,小人该死!”
“起来!”陈乐勤又喝了一声,“就你这个囊
,还敢去抢人家的金条?”
李宝贵泪眼蒙眬:“大人,你真的不杀我?”
“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杀了你。”陈乐勤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他心爱的左轮洋枪。
李宝贵立马站了起来。
陈乐勤一努嘴:“坐下!”
“我……我不敢!”
“坐下!”
李宝贵半个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陈乐勤把玩着左轮枪:“我问你,你和谁一起干的?”
“没别人,就我自己。”
“抢了几根?”
“就三根。”
“真的?”
“有半句假话,你杀了我。”
陈乐勤用枪挑起腰带:“这个是你的吗?”
李宝贵摇摇头:“不是。”
“那是谁的?”
“我临出门,从住处墙上摘下的。”
陈乐勤眼珠一转:“你还想不想做把总?”
李宝贵嘴唇咕哝了一会儿,没说出来。
“想不想唦?”陈乐勤猛喝了一声。
李宝贵吓得坐在了地上:“想,想。”
“那好,你回去查出来,这是谁的腰带,他就是贼。明白了吗?”
李宝贵爬起来:“明白了。”
陈乐勤用枪挑着腰带,递给了他。
李宝贵伸手想接,陈乐勤又缩了回去。
“你就只拿了三根?”
“还拿了些散碎的银子,还有几张银票。”李宝贵不敢再隐瞒。
“嗯,那你打算咋处置呢?”
“我回头就送来。我留着那些也没啥用,我没家也没婆姨娃娃的。”李宝贵小心地说道。
陈乐勤看了一眼里屋,发现门虚掩着,就走了过去,推开了:“贱货,你在偷听?”
艾沃沃没好气地:“我没偷听,是你们说给我听的。”
“你都听见啥啦?”
“啥都听见啦。”
“那你就把嘴给老子闭紧了,敢说出半个字去,老子要你的命。”陈乐勤说着,用枪不停地点着艾沃沃的额头。
李宝贵看见,心里一阵疼,可他这次不敢再说话了。
陈乐勤送李宝贵出了大门,突然,他问李宝贵:“你想不想讨个婆姨?”
李宝贵愣了一下:“我没有钱,哪个女娃愿意跟我唦。”
陈乐勤回头看了一眼:“我把艾沃沃留给你,你要不要?”
李宝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陈乐勤又说了一遍,他才知道是真的,娶艾沃沃做婆姨,他做梦也不敢想。尽管他从心里瞧不起艾沃沃,嫌她是个妓女出身,可是,他又从心底里喜欢艾沃沃。艾沃沃那俊俏的脸蛋,那白嫩白嫩的肉,都曾经让他在梦里遗过精。
“你到底要不要?”陈乐勤又问了一遍。
“要,我要。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我唦?”李宝贵担心地说。
陈乐勤冷笑道:“你真是个囊
,难道连个女人你也治不了吗?那还咋做把总?”
李宝贵的口气硬起来:“我要。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