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念慈与保尔的相识，是在三年前。
那时的施念慈，因为与母亲张氏的关系不睦，便每日里吃完了早饭，收拾了，就出门到洋行街去耍。
肃州的洋行街，沿东大街直至东关外，开了数十家专门收购大黄的洋行。洋行里的洋人，也大多是中亚的布哈拉人与浩罕人，只有少数的俄国人。
华胜洋行的总经理伊万是外高加索人，老家在阿布哈兹郊外的农村。他出身农奴家庭，从小吃尽了苦头，他最大的理想是每日都能吃到纯麦的大列巴。十三岁时，由亲戚介绍，到圣彼得堡的杂货铺里做学徒。
在圣彼得堡，他第一次知道了中国的肃州黄，也开始相识了专门贩运肃州黄的布哈拉人拉萨巴尔纳耶夫。
二十岁时，伊万拥有了自己的华胜商铺，同时在肃州也有了一个好朋友施乃千。他们既是好朋友，又是合作伙伴。在施乃千的帮助下，伊万的华胜洋行在东大街的娘娘庙巷口开张。
洋行初开时，伊万在肃州住了两年，后来他聘了一个布哈拉人萨巴尔纳耶夫做掌柜，施乃千兼做洋行的华掌柜，他自己就回圣彼得堡了。每隔两三年，他会来一次。
保尔的父母亲也是农奴主的仆人，为了改变儿子的命运，保尔的爹妈把儿子送到了圣彼得堡。保尔的姨妈，是伊万舅舅的儿媳妇，靠了这层关系，保尔成了华胜洋行里的一名店员。
伊万见保尔机灵能干，又善于学习，就有意想栽培他，同时也为防止肃州洋行布哈拉掌柜的营私舞弊，便把保尔派到了肃州，做了一名外柜伙计。名为学习，实际上却是做了监视的差使。
施念慈因为父亲的关系，也因为她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在洋行里受到的待遇也是特殊的。不仅洋行上下都把她看做是小姐一级的人物，而且，洋行里的好玩好吃的，她也总是能一饱眼口之福。越是如此，她越是喜欢到洋行里来耍。
保尔来到洋行的第一天，就被这个小姑娘吸引住了。也因此，两个人很快成了好朋友，彼此做起了对方的老师，互教互学起汉话与俄语来。施念慈带着小元子逛大街，下馆子，戏园子听戏，洋行里散心。与洋行里的保尔几乎隔三差五地聚在一起，听保尔谝俄国的新鲜事。
张氏闻知，不止一次地在枕头边向施乃千吹风，说街上人多有议论，一个女娃娃，成天与洋人鬼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施乃千劝她不要多管此事，说念慈从小野性惯了。再说，我是做洋人的生意的，娃娃与洋人在一起耍，也属常事，没有必要听别人乱嚼舌头。张氏道：“说不说由我，听不听由你，以后出了啥麻达，你别怪我没有提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