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时鸡鸣方起,头上依旧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片自天空而来的阴云;现下太阳终是舍得露出脸,虽然是一点点,却足以照亮面积极大的国都,街上松松散散的已是极为热闹。
吆喝的小贩大声宣传他家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干练的妇人逮到一捆看上的菜与商贩讨价还价;娇羞的少女拿着帕子掩着嘴一步三次地扭着纤纤楚腰逛着街道……安逸平和的一切不由地看得玉舍厌羡慕。
他轻撩起素色窗帘,随着软轿的晃晃悠悠,他的视线也是一上一下的,不稳定地好像莫测的人心。
随着软轿一晃一晃的,还有在人群中如海浪一般的层层叠叠的低低惊呼声:“那是舍厌公子的轿子!”声音生隐隐约约来源于少女,黄雀般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惊异。
全城少女的脑海中几乎都或深或浅有一个这样的车轿,红木担架的精致车身,细细纹着不知名的叶子纹路,虚虚渺渺就像真的植物般遍布车身,车帘顶棚处是天青色的绫绸,典雅质朴却让人一见难忘,她们都深深记得,这是舍厌公子的车轿。
她们知道,舍厌公子常常不出门,待在幽静朴雅的二十四塔下宅邸,与她们永远相隔的一道门好似天涯,门里门外是两块截然不同的土地;她们记得,无论是皇朝公主还是大家闺秀,无论如何侍卫兵卒浩荡开道,无论多少金银珠宝名绸锦缎,始终是一道横亘于面前的木门;她们明白,她们永远高攀不起,他就是在世界之巅静静看遍红尘浊世仙人,她们对于他是一种尊敬与崇拜,也只能是。
玉舍厌喜静众所周知,他不爱官场的喧闹,他总是呆在府里不去上朝,无故少了少女们崇拜偶像的机会,偶尔一两次到朝堂听政,她们在他回府时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同时见到了他异于贵人富人的装饰。
他在人们面前保持神秘,人们却孜孜不倦地想要破解他的神秘,以直白来说这就是偏执。
现下需要人们对于他的这种偏执让皇上忌惮,不刻意的纵容可以在无形中给皇帝压力。
层沅不知何时悄然无声地混入了玉舍厌的轿子,听着窗外仅一刻钟聚集起来的说话声,嗤道:“你真是……”嗤笑的话语没有说完,不知是笑他的感染力或是心计。
玉舍厌笑,浅笑:“树木在生长中树叶肯定会动,不过浅到没有人会注意这样细小的变化,刮一阵风就不一样了。”
话中带话。树叶为他在群众心里的根基,那一阵推波助澜的风就是他现在的举动。
层沅许久不曾言语,不知是听进去了亦或是直接过滤掉了。
“玉舍厌。”层沅有些呐呐道。
“嗯?”
“你就是一个披着神仙皮的老鼠。”
“我就是啊。”玉舍厌又笑,有些戏虐的笑。
没有再理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绫绸绕圈圈,悬在窗上的布锦边角不时地露出来,面对的是少女们期盼的目光和挤来挤去的人潮,看得心烦,索性放下帘子,挡住那些少女亮如星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