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灵剑峰
“陆师叔，宫主派我来通知您，本届三脉会武时间提前，将于一年后举行。”
“另外，宫主特意吩咐我带句话给您——若这一次灵剑峰不能达到要求，则必须接受合并。”
说话之人是一位紫衣飘飘的妙龄女子，她叫任紫烟，是玉英宫宫主任秋水的亲传弟子，生得一副精致面容，气质端庄典雅，颇有出尘之姿。
在她前面有一名白衣女子背对着她，此人身段婀娜，一头乌黑亮泽的秀发披肩而下，只简简单单插了一根发簪，在脑后挽了个髻，简约之极。
闻听此言，白衣女子并没有回应什么，任紫烟却心头惴惴：陆师叔真是冷傲，我与她说话，她理也不理。
埋怨是这般埋怨，实则任紫烟根本不敢多话。
这位陆师叔名叫陆朝英，是门中第二强者，仅次于宫主任秋水，实力、权力都远在她之上，就算她是任秋水的亲传弟子，也不敢在陆朝英面前造次。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淡淡的“嗯”传入任紫烟耳中。
“那……弟子告退了。”任紫烟终于松了口气，此时，她脸色已然有些泛白，额角亦渗出不少冷汗，得到回应后，便匆匆回去交差了。
崖畔，山风呼啸，陆朝英微微仰首，望向远方天际，目光中一片迷茫，还夹杂着一丝酸涩。
“昆仑……何至于斯？”陆朝英幽幽一叹。
她所在的这座山峰唤作“灵剑峰”，是后昆仑时代玉英宫三脉之一，其余两脉分别是“万兽峰”、“紫霞峰”。
所谓“后昆仑时代”，指的是昆仑仙境没落以后的时代。
一万年前，昆仑仙境是中洲大陆修仙界霸主，昆仑八宫之名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偌大的昆仑山，就像是一座仙庭般矗立在世间之巅。
然而盛极必衰，由于某些原因，昆仑衰落了，整个昆仑仙境飞天而去，从此消失在了人间，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
而昆仑八宫中也只有玉英宫勉强传承下来，混得还很惨，只能在原来昆仑旧址附近寻了几座灵气过得去的山峰重建宗门。
除了玉英宫，余者皆不见矣。
悠悠万载，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万年前一定发生了一场席卷五域的浩劫，才导致了这般惨烈的结果。
往昔的一切随风而逝，湮没在岁月之中，今日的玉英宫，只不过是仙门林立的中洲大陆上那沧海一粟罢了。
……
……
同在这灵剑峰上，有一名青衣少年正看着山下的云海发呆，他手中握着一柄四尺长剑，腰间还挂着个古青色的葫芦。
“失败！”
“为什么又是失败？”
“整整三年时间！”
“你连御物都做不到！”
“真没出息！”
“李牧云，你就是个废人！”
“师姐们从不说你，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
“灵剑峰只有你一个男弟子，你却如此不争气！”
“师父破例将你带回，救你性命，供你吃住，教你修行……”
“废人！”
“废人！！！”
青衣少年心神激荡，原本星辰般明亮的双眼此时被愤怒、绝望、迷惘种种情绪所占据。
三年前，他完成聚灵，开始突破御物。
按道理，渡过修仙前面三个境界：炼气、洗髓、聚灵以后，御物应该是水到渠成之事。
炼气，是炼天地之精气归于体内，滋养骨血。而后以精气洗筋伐髓，排除身体中浊气与杂志，不再是普通人的肉体凡胎。
再然后便是聚灵，灵力是一种玄妙之物，非凡人之躯所能承载，所以才需要前面两个阶段来打基础。
有了灵力，就能御物，譬如法宝、兵器之类，只需以灵力操控，便随心所欲如臂使指。
前面三个阶段，李牧云都很顺利就完成了，可是到了御物之时，这个历来最简单的一步他却停滞了整整三年之久。
至于为什么，他也很想知道，反正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御使飞剑。
用力紧咬着嘴唇，一丝丝鲜血流出来，腥咸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
懂事以来，李牧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
“陆裳师姐说得没错，我是废人，我没用，一个简单的御物之术，别人最多只要三个月，我却花了整整三年，还是失败。”
“爹，娘，你们在天之灵，请告诉孩儿，为什么会这样？孩儿是否……天生不如别人？”
他强忍着眼泪，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将他淹没，仿佛四周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黑云将他包围，令他迷失了方向。
“师父啊，您是不是看错人了，我哪里是什么天纵之才，我分明是一滩烂泥。”
“烂泥！”
指甲掐入肉中，渗出血来，他浑然不觉得疼痛，比起内心的痛苦，这点皮肉之痛远远不能及其万一。
“嘭——嘭！嘭嘭嘭！”
李牧云发狂似地锤击着身旁的青松，直至双拳血肉模糊，气力泄去，方才颓然停下来。
“想死就跳下去，不想就滚回去练剑。”
一阵清冷的声音传入李牧云耳中，浇熄了他狂躁的心火。
他豁然转身，看见一道仙子般身影，不是陆朝英又是谁。
“师父，我……”
面对陆朝英冷傲中带着一丝痛惜的眼神，李牧云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别叫我师父，我不是。”陆朝英的语气向来如此冷淡，寻常人根本瞧不出她情绪的变化，她就像一座永远不可能融化的冰山，美丽、冰冷。
李牧云下意识地把“我不是”理解成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子”，想要再次握紧双拳，却发现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了。
回头看了一眼山崖之下，白云翻涌，有灵鹤翱翔于空中，振翅清鸣。
天边是一片火红的云霞，映衬着这一方天地。
此情此景，李牧云心中尽是怅然：
人死如灯灭，跳下去或许一了百了，可师恩重如山，师姐们对我亦有同门之谊。
陆裳姐姐不过说了句实话，是我自己太懦弱，一心想着逃避，眼下玉英宫百废待兴，我们灵剑峰一脉比之其余两脉更是差之甚远。
即便我再没用，也不该自甘堕落，传出去师父和师姐们哪还有脸见人……
“师父……”
李牧云抬起头来，一阵愕然，方才还在此处的陆朝英已经不见了踪影。
“也好，一天没成功，说什么都没用，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的，李牧云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混账，更不是废人！”
……
剑舞坪中，正在练剑的几名白衣女子忽然齐齐转过头来，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大师姐，牧云这是怎么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对噢大师姐，牧云身上……多了一种别样的气息，连眼神都不一样了。”
“都怪二师姐，好好地骂他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你说的话太重了些，他不受打击才怪呢。”
“玉不琢，不成器。师父一向坚守当初玉英宫门规，连宫主都早在数十年前就废除旧例开始收男弟子，师父直到十六年前才带了一个回来，耗费无数心力，结果生生养出个废人，照这样下去，我们灵剑峰永无出头之日。”
“我们先走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