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雪花漫天飞的北方帝都不同,南方是阴寒的湿气颇重,即使室内升了火炉子,你也觉得后背真真阴冷。
一方高墙内,老态龙钟的老城主眉头紧锁的看着手中的纸条,这是从北方帝都来的飞鸽传书,是那个最让他骄傲的重孙传回来的消息。
“城主,可有什么不妥?”一旁长着花白山羊胡的老师爷问道。童天成把纸条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老师爷快速的浏览了一遍,也忍不住皱眉,道,“长殇夫人要须珠做为条件?”
“须珠天下仅此一颗,就放在帝都城的皇宫里,”童天成苍老的声音响起,“相传这是开国皇帝从极北的苦寒之地得来的,世人只听闻过,却不曾见过,也不知道作何用。这长殇夫人要这须珠,想必是知道此物的用处。”
“此珠放在深宫之中,想得到绝非易事啊城主。”
“信儿既然同她做了交易,想来也是有了应对之策,但是……”童天成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世人虽知道此珠在皇宫里,但却不知具体的位置,信儿在传回来的消息中隐隐提到了一丝,好像这长殇夫人知道此珠在皇宫的哪里。”
老师爷眉毛一跳,惊道,“她一个从商妇人何以知晓这等机密?”
童天成浑浊的眼睛上下翻动了几下,道,“莫要小看了她,世人都传她有不老容颜,一个单薄女子能有今天的成就恐怕也有些来历,只是世人不知而已。”
老师爷赞同的点头,童天成又说道,“我们安插人到她的身边,是为了瞒过朝廷的耳目方便信儿在帝都的活动,与她合作为的是我们所谋之事不败露,事情之大,她提个条件也不为过,但是这条件也太不切实际了些。”
“那少主那边?”
“回他,一切按原计划行事,也提醒他,小心防着那长殇夫人,此女不简单。”
“是。”
远在南方的童天其实不知道,童信对长殇并非一无所知,相反,他比童天成知道得更多。一个女子拥有与自己年龄不符的容貌本身就让人怀疑,还有她身边那个身手极高的傛伯,童信一直有一种直觉,傛伯的苍老好像不是自然而成,虽然童信找不到依据,但是他就是这么觉得。他在来帝都之前就调查过长殇的来历,这个女子三十年前就已经出现在帝都,但是她从哪里来却没人知道,别人知道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方富豪长殇夫人。一个人只要你存在世间,就不可能找不到出处,正是因为长殇身上有诸多让人不解的地方,才更让童信觉得这个女子深不可测,她也并非如外表上看到是只是一个商人。
不久前,长殇把一个锦盒交给他,里面放了一卷由极薄极薄的竹片相连而成的卷书,上面不仅刻了帝都皇宫的详细结构图,还标明了长殇所要的须珠的具体位置以及皇宫之内的机关部署和破解之法,这个锦盒自然就是那日长殇叫傛伯取回来的东西。
童信完全掩盖不了自己眼中的震惊,世人都知道帝都皇宫建造的图纸只有一份,当初建造皇宫的人也都被处死了,世上除了皇帝本人知道这些机关之外便再无人知晓,哪怕是强大如辕城都无法从中获知。然而现在这份图纸却在一个女子手上,这让童信怎么不震惊。
自那之后,童信时刻留意长殇府上的一举一动,但是那个女子除了偶尔见见前来拜访的客人,就再没其他,傛伯除了天天来往与城中和府园也没什么异常。但是童信还是不放松,果然让他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那日,进了长殇府的一男一女,再也没有出来过,而且那两人半个月之前就去过一次。
西街园子内,童信眯着好看的凤眼,手中捻着的正是他派人查回来的消息。
“死的是什么人?”
坐他下方的青衣男子很风骚的伸手撩开挡在额前的碎发,俏皮一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童信凤眼一瞥过来,青衣男子立马坐正,急急摆手叫道,“哎哎哎!你别动手啊!我告诉你啊为了帮你查这个破事小爷我浪费了多少精气神儿,你别不知恩图报啊!”
“别说废话。”童信冷冷看他,他没有让自己身边的人去查,因为他只道那些人恐怕连傛伯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被发现了。座下的男子名唤清一,喜欢穿和他名字同音的衣服,是童信的好友兼打杂,此人一无是处,偷鸡摸狗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着什么急,”清一拿出随身带的小镜子,对着脸左看看右看看,在童信的一张俊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时候,他才慢悠悠的开口,“你别说,那俩姑娘倒是少有的正点,那小脸蛋……哎哎哎……好嘛好嘛好嘛,男的叫方子扬,做什么的我不知道,不过他好像特别热衷于一些皇家秘辛的研究,还有那两个女的,都是他培养起来的杀手卧底,专门替他收集情报。”
“还有呢?”
“你等我喝口茶嘛!”清一端起茶碗吞了一大口,抹抹嘴巴,继续说道,“不久前方子扬好像真的查到了什么,但是奇怪我都把他祖宗十八代翻出来了也找不到关于这件事的一点点有用的信息。”
相比于清一的郁闷,童信倒是想到了另一面,他们的死一定跟他们查到的事情有关,但到底是什么事情呢?童信好看的眉毛不由皱成一团。清一真怕他把眉毛拧下来,不由说道,
“我说我可亲可敬的少主大人,您就别操这种闲心了,谁没有个秘密,你管人家是什么来头,能帮你办事就是好事情。”
“她也不是纯粹帮我。”
“哎哟我去!”清一夸张的怪叫道,“人家当时不把你一块杀了就是仁慈了,就那个老头,啧啧……你是没看见死的那俩女子,就脖子上一条细得跟头发丝似的伤口,掰开看里面却是一条脖子都断了,断了还不掉下去,我看得都后背发凉。”
“他未必杀得了我。”童信淡淡说道。
“哼!”清一鼻孔朝天,白眼翻了又翻,心底却不得不承认,那老头的确杀不了童信,最多打得了平手。
“还查到了什么?一并说了你好滚。”童信毫不留情的对底下那人下命令道。
清一这次也不跟他计较,只狡黠的朝童信一笑,神神秘秘的凑过来,“我在方子扬那个破房子底下意外得到一个消息,你一定猜不到。”
童信的也忍不住好奇起来,问道,“是什么?”
清一神秘一笑,“须珠,须珠的用处连现在的皇帝都不知道,倒是让方子扬这个短命鬼知道了。”
“须珠?!”童信一惊,长殇的交换条件不就是这个?
清一看着一向沉稳的童信这样失态,不由轻快笑道,“告诉你,那个东西是极北地区最深处才有的一种活物的眼球,极其难得。这种东西只有一些古籍上才有零星记载,那被人传成神的开国皇帝倒是个人才,好不容易扣回来一颗。”
“那它有何用处?”童信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发颤起来。
清一又是神秘一笑,“相传这个东西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童信的凤眼不由自主的睁大,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清一说完见童信一动不动了,不由伸手过去晃晃,
“喂,那些只不过是传说,你别认真啊!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药啊!要是那须珠真的是长生不老药,那开国皇帝干嘛不自己吞下去,留着给他媳妇不成?”
“那你怎么解释长殇夫人?”童信回神问道。
“呃……”清一一时语塞,翻着白眼思考了半天才说道,“那也不能证明须珠就是长生不老药啊!你别忘了,世间就只有一颗。”
“不,”童信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自己激动的心绪,“你也别忘了,须珠既然是从动物眼睛里取出来的,就不可能只有一颗,除非那动物只有一只眼睛。”
“你是说……”
“如果是两颗,开国皇帝又怎么会只取一颗?这种奇药不怕多就怕少,他又怎会放过?”
“可是……”清一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你不会是觉得长殇夫人吞了一颗吧?”
“现在只有这个解释。”童信笃定道。
“可是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爷爷还是个吃奶的娃儿时就传须珠只有一颗,难不成在那之前长殇夫人就吞了?那她现在得多少岁啊?不成妖怪啦!”清一觉得这种事太荒谬了。
“须珠只一颗仅是当时的皇族散播出来的,它到底有几颗只有把它带回来的人才知道。”
“……”
“你不是说死的方子扬在查什么大事件?还说他喜欢研究皇家秘辛?”
清一一愣,随即点头,“你不会是想说他的死跟这些有关吧?”
“这是最好的解释,我一开始只知道她想要的东西是须珠,却不知道须珠的用途,她肯跟我合作,料定了我不知道这点,所以她才把皇宫的图纸给我。”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如果传闻是真的,你会怎样?”清一定定的看着他,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占为己有,毕竟,长生不老这个诱惑太大了。
童信嘴角一扯,一抹淡淡的笑意泛起,“我只需活这一世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