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四姨娘眼中的惊恐便冷却了下去:“三小姐,说到底你还是没有证据。就算是拿了到什么把柄,你认为外人会相信我这个四姨娘就是内鬼吗?怎么看,都是临时被推出去的替罪羊!”
她面带嘲讽地勾起嘴角,补上一句道:“难不成你还指望我能主动帮南宫家脱罪?”
“的确如此,”夕依也不否认,清浅含笑道,“所以夕依想和四姨娘做个交易。”
“哈!交易?你觉得我会答应么?”
“你眼里有恨,”夕依突然道,“因为大姨娘璎珞,你恨南宫家。”
四姨娘也不说话,窗外的月牙落在她眼里,有些缅想,有些落寞。
“我也是猜的。世上有两个毫无关系,却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都和父亲有了感情牵扯……”夕依笑道,“这样美的巧合,我是不信的。”
再加上跟朔月挂钩,完全有能力捏造假身份。
“是啊,如你所料,我是她妹妹。母亲生我难产死了,父亲积怨成疾,不久就撒手人寰。”四姨娘淡淡道,“我那时还小,大哥嫌我是包袱,成日里想着要把我遗弃……”
夕依摇摇头,这种悲情时刻,实在不适合吐槽这是某生活杂志的惯用标题,“一个高龄产妇造成的家庭悲剧”。
沉默许久,她瞳孔中突然涌出了悲愤:“你以为姐姐愿意去那种烟花之地么?要不是因为我,她早就自己抹了脖子!我还能苟活至今,全都是姐姐用她的贞洁换来的……明明我才是害死母亲、弄得家破人亡的凶手,为何姐姐还要为了这样的我……”
她终于哽咽了。
夕依静默无言,良久才道:“因为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了。”那个狼心狗肺的兄长,早已算不得亲人。
她听到此话先是痴了半晌,而后,面上突然凶光大盛:“你们南宫家害死了姐姐,我要让你们全给她填命!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我要亲手送你们下地狱!”
夕依冷笑一声:“四姨娘,你舍命做下这些事,当真就以为能如愿以偿?”
“那是当然,你们现在不已是焦头烂额了么?哈哈哈……”
“你错了!”夕依当头一喝,直震得四姨娘心头巨颤,“你真当遇到了好人,能帮你实现复仇的夙愿?可笑至极。你不过是三殿下的棋子,他怎么可能为了你将整个南宫家覆灭?父亲的案子,罪不至死,三殿下他只是想逼我就范而已。我们一家最惨的下场,不过是被流放或被发卖。然而有郭家这个财大气粗的亲戚,想必也不会凄惨到哪里去!”
四姨娘愣了,双眼发直地瞪着夕依。
夕依见火候已到,便补刀道:“而四姨娘你呢?既然我已经知道你是内鬼,那南宫家就再没了你的容身之地了;至于三殿下?哈哈,你猜他会不会将你灭口?”
在夕依笃定的目光中,四姨娘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都绝望地瘫了下去。是啊,她知道的,她是知道的,那位殿下究竟有多么狠辣……
“我现在给你一条出路,就看你肯不肯依了,”夕依恢复了之前淡然的表情,不急不缓道,“只要你愿意为南宫家指证,我保你一息生存之地。而且,对大姨娘之死,我已经有了些眉目,相信再查查,定然能给你一个交代,你也不用枉杀无辜了。如今,就看你是否还信得过夕依……”
四姨娘茫然地望着她。这个少女的眸中,闪烁着坚毅的锋芒,比窗外那如水的月华,更有着动人心魄的美丽。
四姨娘幽幽地笑了。这光,是她生命中最后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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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依回屋就趴下了。
今天实在是超负荷运转,要是每日如此,那肯定得短命啊!
只可惜,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明日,将是更艰辛的搏斗。
闭上眼,不知为何,夕依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他的身影。那个死鸭子嘴硬的家伙,却第一时间出手相助……
急忙甩了甩头,还真是精神衰弱了不成!没来由地想起他干嘛!
院里的灯都逐次熄了,在月光皎皎的夜幕中,夕依沉沉地睡去。
翌日清晨。
一串如猫般轻微的脚步声。音无疾步进屋,对刚刚梳洗完毕的夕依道:“小姐托墨小姐给带去的东西,六殿下已经收到了。方才有回信,说一切都妥当了。今日三司会审,六殿下会托人带证据过来。”
夕依点点头,心里算是踏实了一点,吩咐其余人道:“带上四姨娘,让人抬了父亲书房中的案桌,上刑部公堂!”
南宫家一干人等来到刑部,在公堂外候传。
不多时,便听传有关人等入堂审讯。夕依带着四姨娘进入,一眼便望见南宫城与夕瑜跪于堂内,二人便依序跪在了他们旁边。
堂内安静肃穆,正前方设三座,分别是大理寺、刑部及都察院的官员组成的“三司使”。三位大人均面色严肃,衬得这刑部公堂愈发威严,若是胆小之人,怕早已吓破胆了。
夕依轻吸一口气,声音清澈而庄重:“民女南宫夕依,叩见三位大人。”
主审刑部侍郎温林见她举手投足间一丝不乱,暗暗惊奇:南宫家遭此劫难,若是寻常家的女人,早就哭哭啼啼没了主意。这女子还真奇了,竟比男子还要沉得住气。
不过,在沉得住气也是枉然,终究还是女子,翻不起风浪的。今日之后,就再无翻身之可能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见有关人等到齐,审案也正式开始了。温林出声道:
“南宫城,有人上书皇上,称工部尚书肖景洪,在采购石料等物品时,虚高报价,冒领官银;而你收受贿赂,与之勾结,身为都察院御史,知法犯法故意隐瞒!可有此事?”
不过一日之间,南宫城像苍老了好几岁。他听罢,言辞切切道:“温大人,此乃诬陷之词,请大人明察!城确有疏忽不察之罪,却是万万不敢故意瞒报啊!”
温林单手持起那封书信道:“这是从你家搜出来的证物,乃肖景洪写给你的书信。经过查验,的确是肖景洪的笔迹。而你书房案桌抽屉的钥匙,又唯你一人持有。对此,你又如何解释?”
“我……我实在不知,”南宫城茫然道,“但我确实从未收过这样一封书信!”
这样干瘪的说辞,再多也是无用的。再加上先入为主的印象,在场之人显然不信。
这时,夕依对着堂上三人行一个叩首之礼,正色道:
“三位大人,民女有证据,可证明父亲是被人栽赃陷害的!未知三位大人可否听民女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