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子里偷听也不像个话,夕依干脆抬脚进屋,大大方方地向杨氏请安,随后又笑道:“姨娘也在啊。可是有什么事情?”
二姨娘微微一笑:“也没什么事。以前姐姐不懂账目,老爷让我帮着打理。如今儿女们也大了,规矩还是要的。借着这次四姨娘进府的机会,我想把账本都交还给姐姐了。今后家里就要劳烦姐姐来打理,我就享福偷闲了。”
她会这么好心?夕依仿佛看到了一只硕大的黄鼠狼正朝着杨氏,拱手拜年。
“啊,对了。父亲要娶四姨娘么?是什么样的人?”
杨氏道:“是这样的。老爷前几日应邀到李将军家赴宴,很中意席上那歌女。李将军就将她送给老爷了。”
歌女。夕依默默地叹了口气,这样的身份,若是性子柔弱些,还不知道要被前面两个姨娘折磨成什么样呢。
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还是少管上一辈的醋坛子为好。
一顶小轿从东侧门进府,徐徐而行。
南宫城和杨氏坐于厅中正上方,下首坐了二姨娘、三姨娘。只见门扉外一个粉色的倩影扶着丫鬟,婀娜慢步,不一会儿便轻脚跨进了门槛。
众人皆忍不住好奇,纷纷望向那个女子。只见她一袭逶迤拖地的粉色纱裙,显得体态美艳修长;玉面艳若桃李,眉眼间含一丝妖娆;举手投足,皆可谓占尽风流。
三姨娘越看脸越臭,那眸中的火焰,恨不得把眼前的美人烧成一堆灰。
这女人,一看就是个勾魂儿的,只要是男人,怕没几个能招架得住。老爷娶了这么个狐媚子,自己的儿子还怎么怀得上!
三姨娘愤愤地想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夕依坐在她对面,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地感叹“没文化真可怕”。真的好想给她普及一下排卵期的知识,顺便收取点培训费。
斜眼瞟了瞟夕瑜。还是算了吧,要真帮她普及,到时候生出十个八个庶子来分家产,这个考不上科举的哥哥恐怕要黑化了。
夕依眼神不经意地扫过杨氏,却见她张大了眼,一副眼珠子都要崩出来的模样。
不是吧?这四姨娘姿色虽美,但深究起来,还是不如倩宁三姐妹,更没到要看掉女人眼珠子的地步。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在这种场合露出如此表情。看来杨氏还是修为不够啊。
你看看人家二姨娘,人家可是终极奥斯卡最佳女主角,那演技简直……
等一下!
夕依盯着二姨娘倒吸了口凉气,这货怎么也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四姨娘钟玉娇轻理裙摆,双膝着地。她从丫鬟的托盘中端了杯茶,双手奉上,声音若黄莺出谷:
“妾身钟氏给老爷敬茶。”
南宫城美滋滋地接了,笑容盈面地点点头。
四姨娘又赶紧端了另一杯,奉给杨氏道:“妾身钟氏给夫人敬茶。”
杨氏见她柔柔顺顺的,也接茶喝了,随即勉强挤出笑容道:“往后你可要好好服侍老爷,安分守己,不得无事生非,争取早日为南宫家添丁。”
四姨娘听罢露出一个顺从的笑容,柔声道:“妾身谨记夫人的教诲。”随后又与众人认了一番,这仪式就算是结束了。四姨娘搬进了新屋,其余人等四散而去。
夕依一肚子疑惑,愣是忍不住要逮个人问问。于是在回屋的路上,她瞅了瞅四下无人,便悄悄向旁边的夕瑜发问:
“你见了四姨娘,有没有觉得……惊艳到眼珠子都要滚下来了?”
夕瑜吓得一个激灵,连连摆手道:“妹妹不要胡说,我对四姨娘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我对天起誓,眼珠子它老人家好好的,从来没有往外凸过一分一毫!”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夕依冷笑道:“哥哥你思维还真是跳跃啊。你不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些事情,就像是女子的娥眉,是‘越描越黑’!”
“好妹妹~姑奶奶~,别人还没想到用这茬来害我,你倒先往自家人身上倒脏水了。”
“行了,别瞎扯!你方才没见母亲跟二姨娘她们,见了那四姨娘,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么?所以我才想问问你怎么想的!”
“这样啊,”夕瑜悬着的心落了地,“我刚刚满心想着皇上交办审查新建府邸那事儿,完全没注意。”
“啧啧,瞧瞧您这敬业精神!美人当前,竟然连看都不看一样,还一心扑在工作上,不给您封个‘劳模’,真是委屈您了呢!”
夕瑜一脸苦逼:“你别老洗涮我!这本是父亲的事儿,但皇上见他有些忙不过来,就命我帮着,还要我‘多看多学多磨练,才会有长进’。真是把我当傻子哄!这世道只许世家贵族袭爵,哪有文人袭官的啊!干半天也是白忙活!”
“父亲忙不过来?”夕依没管他的埋怨,只抓住了有用的信息点询问道。
为何?以前不也干过这事儿么?也没见要让儿子帮忙的。
“你是不知道,如今几件大事堆在一处了。都兰公主成婚新设的府邸,以及为三殿下、五殿下以及六殿下准备的宫外府邸,竟在这几日悉数竣工。你说干什么不好,偏偏都凑在一块儿了,能不忙么?”
原来如此。这父亲还真不厚道,这么忙的时节,还让儿子在前面顶包,自己却缩在后头,还偷闲去娶了个娇滴滴的美妾……
夕依真为这个勤恳工作的哥哥叹息,把自己的痛苦建立在别人的享乐上,是一种多么无畏无私的高尚情操。
为了不让这种“高尚情操”传染给自己,夕依快步离开了如怨妇一般的他,往杨氏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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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似乎料定了夕依会来,命下人们放下帘子退了下去。
“母亲知道夕依想问什么?”夕依有些惊讶,杨氏一向对察言观色不太在行的。
“唉,你是母亲的女儿,母亲见了你满面的困惑,自然知道你要问什么。方才在厅中,突然见到她,那么猝不及防,也是真的失态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夕依从她话中嗅出了点蹊跷。
杨氏的面上透出了点点哀伤,好半天才道:
“钟氏……她、她很像一个女人,一个你父亲毕生最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