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一个冷哼着别开了脸,另一个埋头噤声,夕依才扫视了全屋,正色道:
“今天的事,谁敢出去乱耍嘴皮子,让我听到了,就叫人牙子发卖到边境去!若是找不到源头,全部人掌嘴一百下!”
丫鬟婆子们皆低了头,异口同声地顺从道:“是。奴婢不敢。”
此事也就算这么了了,两姐妹不欢而散。
倩宁郁郁地回了屋。还没等烟梅将门扉全部合上,一堆瓷器做的杯瓶碗盏,就在她脚底下开花了。
从没见小姐发过这么大火。烟梅吓得小脸苍白,连忙挑了个没碎片渣子的地儿跪了下去,连声哭道: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
倩宁在屋里转了两圈,实在找不到可摔的东西了,便停下手来咬牙骂道:“南宫飞源这个只会掐尖要强的女人,以前还知道火应该要往哪里泄,现在怎么着?迷了心窍敢骑到我头上来了!动不了那个诡计多端的三妹妹,难道我还怕了这个蠢二妹么?是时候给她点教训了。”
烟梅张了张嘴,才小心地问道:“小姐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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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京城中出了一件大事,闹得满城风雨。
一夜之间,城里四处散落着雪花似的状纸,土墙、府衙、小巷均是贴满了同一内容的申诉状,上书:
“正月十五上元夜,澜亲王一家惨遭灭门。此事并非强盗所为,乃是有人蓄意杀人灭口!杀手为一群蒙面黑衣人,武功高强,亲王府内无人有还手之力,上上下下三百余口人皆被屠戮。状告无门,报仇无路,唯有请天裁决。”
虽然官府立即派人清理了所有状纸,但无奈此举也难敌悠悠众口。只半日,这事儿就传得人尽皆知,而且越来越玄乎,甚至出现不少添油加醋的猜测版本。
比如版本一就带有神话色彩,说那黑衣人就是黑无常,拿笔在生死簿上一勾,就勾了亲王府众人的命去。这地狱里的事,当然是状告无门了,所以才要向天讨说法。
版本二就没那么天马行空了,只道那黑衣人定与那皇宫里的刺客是一伙。不然咋那么赶巧呢,你也上元夜,我也上元夜;你也黑衣,我也黑衣。
此时夕依正歪躺在软榻上,半眯着眼半侧耳,懒懒地听着门外的丫鬟们细声讨论第三个版本:
“听以前在澜亲王府里做过工的萧妈妈讲,说是妖怪作祟呢!”
“妖怪!我的天,这天子脚下,又是皇亲国戚的,应该是阳气最重的地儿才对啊。”
“你是不知道。萧妈妈说,二十几年前,王妃第一次身怀六甲,全府上下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生怕出了漏子。好在一直都很平安,太医也说胎像稳固。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好姐姐快说,别卖关子了~~~”
“据说王妃生产那日,却出来了个死胎!澜亲王也不多说,眼泪都没掉,立马就给葬了。但府里的下人们,明明都听见了婴孩哭的,而且声音洪亮,哪有可能死啊?后来有人就说,王妃生出来的是个三头的妖孽,澜亲王见了大怒,就一剑杀了。”
“呀!那这次该不是……”
绿蝶一叉腰,推开门走出去轻声道:“你们两个别瞎掰掰了,小姐在打盹呢!那街头巷尾乱传的谣言,你们也真当回事。”
香兰吐吐舌头,奸笑道:“就你不信。等会儿那妖怪来找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翠竹唬得嘴都不利索了:“哎呀……我……我们跟它没啥仇怨,它不会来吧……对了!我听音无姐姐说,我们家小姐会画驱鬼符来着,她亲眼见过!要不我们去跟小姐讨几张?”
我去,你说的是那鬼都不认识的书法么!夕依差听到这话点没从榻上摔下去,再这么任由她们去说,恐怕自己就要变成神婆了!
“翠竹,我叫你给二姐姐送去的芝麻糕送了没有?”夕依想着昨儿飞源光顾着斗嘴了,什么也没吃着,不给她送个样品过去,怕惹了怀疑。
这一声总算是把翠竹这小丫头拉回来了,她立刻拍了拍脑袋道:
“哎呀,我听香兰姐姐说鬼故事,忘了回小姐话了!”
“这不是鬼故事,是确有其事!”香兰嘟了嘴,不满地顶道。
谁知翠竹也不理她,接着就回道:“小姐,我送去了,梅儿姐姐给收着了。但说二小姐染了风寒,太甜腻的糕点吃不下。”
什么,风寒?昨日她不还好好地么,雄赳赳气昂昂,精神抖擞得恨不得骂街去。
夕依起身叫来绿蝶道:“走,瞧瞧她去。”
主仆二人到了飞源的屋里,见她犹如病西施般微微蹙眉,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见到夕依进屋,她不仅没有坐起身来,连话也不肯说一句,只是睁眼瞧着。
夕依也不恼,关切道:“二姐姐昨儿不还好好地么?怎么就病了?”
飞源仍是不言不语,反倒是一旁的梅儿接口回道:
“三小姐,我家小姐嗓子痛,所以暂时说不出话来。小姐昨日回屋,说是心火难消,又闷热得紧,我便端了冰镇的西瓜过来。小姐吃了觉着舒服了许多,便贪凉多吃了些,不想今日起床就头晕发热,染上风寒了。”
“大夫来看过没?”
“回三小姐,二\奶奶听到消息就请了大夫过来瞧,还和大小姐来探望过小姐了。”
夕依点点头,继而看向满脸病容的飞源道:“二姐姐要保重身体。觉得药苦了就尝尝妹妹做的芝麻糕吧,不腻的。”
瞬间感觉自己推销员附身,这两天简直吃饱了撑着了,不然为嘛要到处兜售这糕点。
飞源不怎么搭理,只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夕依也不愿再自讨没趣,便站起身告辞了。出屋的时候瞥见她案桌上堆满了水果,荔枝、桂圆、蜜桃等,只是没有了那凉冰冰的西瓜。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夕依没来由地这么觉得了,但也没多想,便扶着绿蝶,轻步出了飞源的屋子。
走到半路,夕依想起杨氏好像未曾来探望过,定是还不知道消息。既然二姨娘都忙不迭地做了姿态,身为主母若不去,怕会给人背后说小话子。
想到这里,夕依转了方向,朝杨氏屋里去了。
小步进了院子,杨氏似乎在屋里和人说话。
“姐姐,老爷把日子定到了明日。该置办的我已经命账房都置办好了。”
“好,有劳妹妹了,那明日四姨娘就从东侧门进来吧。李妈妈,你带几个人把东厢的空屋收拾出来与她住。”
什么?夕依瞬间呆了,脑袋转不过弯来,拼命地辨析着这个词。
四姨娘,四姨娘,四……
这四姨娘是打哪儿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