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夕依听到一阵嘤嘤的哭泣声,心中不由地酸痛。
是的,是母亲杨氏。她正沉浸在女儿被毒害而亡的悲剧中,也顾不得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栽赃了。
那个娇俏的声音还在喊道:“你们愣着干这么!快绑了她!”这就是三姨娘周氏。
“妹妹你先不要急。兴许不是姐姐做的呢,我们还要从长计议。报官有损南宫家的名声,家丑还是要包在自己家的好。我们先来问问姐姐原因吧,是不是因为常年照顾夕依这疾病缠身的孩子,心中生出些烦躁呢?”
夕依不禁冷笑,这二姨娘郭氏,口口声声为母亲、为南宫家着想,却连嫁祸的借口都帮母亲找好了。当真是“贴心”得很!
这些女人想一箭双雕,有那么容易么!
夕依立刻虚弱地唤道:“母亲······”
这一唤声音轻微,看似不打紧,却像一石激起千层浪。满屋子的人都吓绿了脸,屏住了呼吸。
“母亲,你在吗?”夕依清了清嗓子,这回声音大些了。
话音刚落,那些还在自我催眠“听错了听错了”的人,全都尖叫着,连滚带爬地奔出屋子,大喊:
“诈尸了!三小姐诈尸了!”
顷刻之间,一屋子人全跑了个精光。只剩下母亲杨氏呆呆地坐在原地,见夕依艰难的坐起身来,她如死灰一般的瞳孔中,瞬间绽放出了光芒,嘴中喃喃道:
“依儿,依儿,我的依儿还活着······”
夕依才穿过来,本和杨氏没有母女之情。但见了如此光景,也不禁眼含泪花,向杨氏点点头,暖暖地微笑起来。
杨氏上前一把抱住她,哭声震天。这欣喜的哭声把之前那些吓得满宅子抱头鼠窜的家伙,全都召回来了,在屋门口伸头缩脑,怯生生地往里头张望。
在确定了夕依不是诈尸、没有咬人之后,她们又纷纷回到了屋子里。
“三妹妹,原来你没死啊,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这说话的正是二姨娘的女儿南宫倩宁。
不是死把你们吓坏了,而是活过来把你们吓坏了吧。
夕依坐在床沿上,偏过头看向她,竟是一个绝色美人。娟眉薄黛轻描,凤眼妩媚生娇。说起话来如黄鹂一般娇滴滴,直酥到人的骨子里去了。
只可惜我不是男人。
夕依想到这里,嘴边浮起一丝清冷的浅笑,并没有答话。
“三妹妹,你要是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要毒死自己,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的好呢。”三姨娘的女儿南宫飞源皮笑肉不笑地道。她脸蛋粉雕玉琢,身材娇小玲珑,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还真是继承了自己母亲的美丽和骄横,连说起话来都阴阳怪气的。
要放在现代就是一大眼萝莉啊。可惜这样的萝莉,恐怕连宅男也消受不起。
“那么二姐姐,你的意思是觉得我死了比较好么?”夕依对上她那双眼睛,笑容不变。
“我可没这么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法子。”飞源一翻白眼,死丫头,居然还学会顶嘴了!不过不知怎地,她那双没有笑意的眼睛,盯得自己浑身发毛,飞源不由地就别开了眼睛。
“那是自然,我知道二姐姐不会那么傻的。就算是我死了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上面不是还有长姐吗?长幼尊卑,下一个嫡出女儿的头衔当然落到了长姐头上,二姐姐到头来还不仍旧是个庶出!”
夕依此话一出,全屋的人都瞪圆了眼注视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奇珍异兽。
“你胡说什么!”飞源第一个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咆哮道,“我和长姐才不稀罕什么嫡出!是你母亲要毒死你······”
夕依说着便站起身来,冷冷道:“是谁下毒害我,这里最没有嫌疑、最有发言权的人是我,还轮不到二姐姐你来指认!二姨娘说得对,家丑还是先在自己家解决的好。夕依斗胆请二姨娘三姨娘和两位姐姐稍坐。其他下人都好好呆在屋里,一个也不许动!”
她说完,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打翻的药碗,里面还剩下少许药汁。随后向着门口一个躬身待命的中年男人道:“刘管家,劳烦你马上去请一位可靠的郎中过来。保险起见,不要请之前一直替我看病开药的那位。”
刘管家只觉得这番话的语气里带着不可违抗的魔力,这还是那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柔弱三小姐吗?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忙点头应允,急急忙忙地出府去了。
屋里瞬间安静了。姨娘姐姐们各怀鬼胎,竟没人言语。
夕依正寻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想不到才穿过来就遇到这种破事,必须得先来个下马威,否则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这时,她的背上突然多出了一件外衣,是杨氏从身后轻轻地为她披上的。杨氏见她转头,柔声道:“依儿,待会儿有外人过来,还是穿得庄重点好。”
夕依低头一看,原来自己这幅身体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只着了一身鹅黄色祥云单衣,头上更是素净,不戴任何珠钗饰物。
“母亲,”夕依泪光盈盈道,“以后若是我快死了,不要再像今日这般朴素。记得一定要给我穿上最好的衣服,把所有首饰环佩都套上!”
众人:“······”
万一不小心英年早逝,还得还鬼差的贷款呢!还完了要是还能剩下点,下回可要挑个靠谱点的穿过去。眼前这个真心坑爹。
满屋的人都用异样地眼光盯着夕依,果然这三小姐被毒药毒疯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刘管家便领着一位鹤发长须的郎中到了屋内。这位郎中向各夫人小姐行礼后,夕依方才将碗中剩下的药汁递与他。
他双手接过,对照着药方查验了半天,道:“三小姐平日所服汤药的药渣,可还有留下?”
夕依拿眼睛瞟了瞟贴身丫头柳儿,她方慌忙答道:“都倒掉了。小姐喝多了那药,闻着味儿都难受。这屋里向来都不留药渣的。”
“真的一点儿都没剩下?”夕依语气变得凌厉。
这时,一个站在最末端、只有十来岁的小丫头翠竹斗胆道:“小姐,前天的药渣······”
柳儿闻言,拿眼睛狠狠剜了翠竹一眼,似乎是嫌她多嘴。翠竹立即吓得吞了声。
“这么含含糊糊地干什么,说下去!”夕依一看有转机,便声色俱厉道。
翠竹壮了胆,接着回道:“前天的药渣,我没来得及倒。晚上柳儿姐姐还给了我一巴掌,叫我立马倒干净了。我······我又怕黑,不敢出去倒······就把药渣全倾到了花坛左边角落的土里了。我本心想着做花肥的,现在应该还留着。”
夕依满意地对她点点头道:“好,那翠竹你去把药渣弄点来,给这位郎中查验。”
翠竹领命,飞也似的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就用盘子盛了一些混着泥土的药渣回来。那药渣在外面晾了两天,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馊味,直让屋里的小姐夫人们都捂了鼻子。
郎中不愧是郎中,敬业的精神顶呱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拿勺子就在那堆药渣中搅起来,拿起来又是看又是闻的。隔了好一会儿,他方俯首道:
“各位夫人小姐,这药中多了一味,可是要命的很。”
夕依闻言变了脸色,道:“郎中且说说,多了何种药?”
“说是药材,却是个不常见的。各位夫人小姐恐怕也没听说过。此药名为金刚石,又名金刚钻,其砂可以钻玉补瓷,故谓之钻。此药坚硬无比、疏水亲油,因此若长期内服,会大伤脾胃······实则一种慢性毒药。”
金刚石,不就是钻石它祖宗吗!这帮子人,还真是看得起我,找了这样一种烧钱的东西长期喂我,就为了让我先得胃病,然后胃溃疡,最终胃出血······要是我一直耗着不死,她们岂不是要先穷死!
心中吐槽到这里,夕依冷笑道:“怪不得这些年来,我一直腹痛,总不见好。还以为是身子弱,原来这里头大有文章啊。既然是慢性的,那就与母亲无干了。因为我昨儿难受得紧,母亲今日才来亲自为我熬药的。”
说罢她又道:“刘管家。请你领这位郎中去账房,好生酬谢。二姨娘,可以么?”
这南宫家,管账的居然是妾氏,也是荒唐。二姨娘忙掏出一块牌子递给刘管家,笑容可掬道:“这是当然,先生辛苦了。劳烦你走这一趟。”
郎中谢过,随着刘管家去领钱了。
飞源见外人走了,才咂舌道:“怎么就无关。说不定就是夫人每日过来加在药里面的呢。”
“二姐姐,母亲和我住得不近,并没有每日过来。倒是姐姐你比较关心我,比母亲来得勤快多了。说起来,姐姐你的机会还比母亲多呢!”夕依浅笑道。记忆中,这个二姐姐可是闲得慌,每日都要过来说话气一气自己的三妹妹。
飞源顿时被噎了回去,白了一张俏脸。
“言归正传,”夕依正色道,“最脱不了干系的,就是每日给我煎药的人。”她说完转过头,盯着身旁那个浑身瑟瑟的丫头,唤道:“柳儿!”
柳儿本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被夕依这么一喝,吓得“扑通”一下跪地,哆嗦道: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