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负手望月,站了有许久,忽然转首,目光直盯着着树林中其中一棵,他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那树上有人!他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相反,对他那样的人,好奇心几近于无。
抬步而去,一个呼吸不到,便行至那参天古木下。云澜心下一惊,她的敛息术绝对没有问题,没想到居然还是被发现了,那此人无论功行还是品性,都是绝对的无懈可击,与其被人发现不如自己出去,她一向做人光明磊落。
这么想着,她便也不再隐藏,从树上飘飞而下,站在那人对面,她目光坦然,神态磊落,躬首一礼,微微一笑道:“九阙山,云澜有礼。”
那人不动声色,敛下眼中波涛,听不出情绪:“哦,高阳郡主之女。”
她果然忘了他,是啊,曾经她甚至都不曾问过他的名。但终究他等来了。
“世人都知,郡主之女尚在九阙山中,又怎会在此?”直到云澜出现,那五人才反应过来,严昭目光如电,手搭腰间弯月短刀,寒声质疑。
那便是怀疑她的身份了,云澜目不斜视,轻蔑开口道:“你还没有资格来质问我!”
说罢并未见她有何动作,但严昭目光微缩,脸色大变,此刻他体**力翻腾,全身犹如炙烤,他压制不住,额间冷汗涔涔,苦不堪言。那人瞧了云澜一眼,摇头一笑,衣袖轻摆,有清风拂面,原本翻腾的内力已被无声平静。
那人微微一叹:“你却还是这样不容别人质疑。”冷情别扭的小东西。
听此人语气熟稔,似是于她是旧识般。云澜心下思索,确定从未见过此人。当下断定此人不仅实力深不可测,城府更是有如深海,此类人做事说话都是有的放矢,一不小心便要着了道。心下立刻响起了十分警惕,表面却不动声色。
严昭神情复杂,心中又羞又愧,他是铁骨铮铮一条汉子。虽说被扫了脸面,不过心下却是佩服不已。对面的少女乃骄傲之人,真是郡主之女,那也不过才十七岁,功行竟然如此精纯深厚。
他并不是那等不知礼数,不懂进退之人,此一举,也看出了那少女几分脾性,世上高人不外乎如此,对实力比自己弱小的人,可从来没有什么谦让之说,那是强者的尊严。且方才此举,不过只一小小警告惩戒。
严昭微整肃容,歉然一礼道:“云姑娘乃磊落之人,是某家唐突了,万望勿怪。”说罢退去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云澜目光扫向那人,也不开口。那人瞧她这模样,想必是防备上他了,心中无奈轻叹道:“你即从不来就我,我便拿这一生去就你。”
“柏翳”
那人温和一笑,如冬日温泉,化去冬日严寒,声音清润若泉,击在幽谷。
“你深知天昭朝堂情况,身边护卫众多,且皆是个中精锐。自身实力也是驾于众峰之上,想必是皇城哪个有权势的将臣或者王公贵族。”
她实在不熟悉朝廷内情,就连当今陛下有几位皇子都不知,但却想起,柏乃皇姓,那便是王公贵族了。一个皇子,怎么会到这远离京昭皇城千公里远的地方来?若是柏翳知她心中所想,便会说,那是天意,终于让我找到你。
“柏是皇姓,你是皇族中人。”
柏翳讶然而笑,敛下眉目,道:“你既回来,必为寻仇。”
云澜答:“我并不想父亲再卷入朝廷纷争。只想他安稳过一生,他已经老了不少了。天下纷争,不过争多争少,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在乎。但是母亲的仇,我却是必报。”
她母亲是那样的肆意潇洒,聪明伶俐,行军打仗从未吃过败绩。战功显赫,封平阳侯,女子封侯可见其本事。又善于启用有贤能的人,当年,许多声名显赫的谋士,都追随于她。常年练武内力不可谓不深厚的人,死因到底为何,爹爹从不曾细说。
听父亲说过,曾经皇帝还是个好皇帝,他们六人,从皇帝还是太子少年时期便对月结义,其中便包括性子若男,活泼好动的高阳郡主,母亲之死,揭示权利背后错综复杂的斗争关系。
“哦?争多争少,跟你无关麽,若是你想报仇,必须要争呢?你若不争,你母亲的死,便是预示。”
这话却有些咄咄逼人,要她做出一个选择的意味了。
云翳神情冷然道:“些许蝼蚁不足为惧,但若是某些不长眼的蝼蚁觉得生活太过无趣,想要来找找刺激,我便不介意新仇旧账一起算,送他们下地狱。”
柏翳提醒道:“我不否认你有这样的实力,不过这世上,蚁多咬死象,阴沟里翻船比比皆是。”
“哼,那也得看,蝼蚁阴沟,有没有足够的能耐!”
此话一出,杀气凛然,严昭只觉周身空气都充满了森森寒气,背后起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