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一个人存在于世的证明,和谁有过牵连,和谁有过羁绊,和谁有过仇怨,从而使此人和周遭的一切有着一条条看不见的线连着。
这些线是五彩斑斓色的,没有一条重复,也没有一条颜色完全相同。
尽管人并不能够记住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但许多东西,还是存留在某些地方,当需要的时候,仍旧会被提出来。
妖祖的记忆仿若一条看不见的长河,但若是总结起来也很简单。
幼年时期诞生于金乌山,身为雪域灵兔是金乌山上的稀有物种,并受金羽照顾长大。
孩童时代有一个特别关照自己的“父亲”这一角色固然十分不错,但等到少女时期,这份关照就变成了制缚。
金羽的控制欲比一般人都要强,使得妖祖烦躁不堪,便在一次前往妖界的事件当中,亲手断掉了对金羽的记忆,并且从此斩断了‘父女情’,成为了妖界的新妖祖。
江若接收这部分记忆之后,只想用‘狗血’来形容这二者的关系。
关于梓潼的记忆倒是很简单,生活在凶兽森林中的九色巨蟒,从小的时候就有一副软、滑,看起来又十分可怕的身体。
萌兔子对其畏惧一方面是天性,一方面也只能归于女孩子的审美天性使然。
所以这两只相处的并不好,或者用更单纯一点的角度来说,梓潼倒是挺喜欢找兔子玩,可惜人家不乐意奉陪的类型。
总结而言,不管是怎么样的强者,小的时候都要二逼的一面。
竹林中,江若撑起沉重的脑袋,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把这么多记忆塞给别人,有和我的脑袋打过招呼么?”她嘟囔着,对着天空比划了一拳。
脑海中再次响起了妖祖的声音,“如果你再一头雾水下去,小命会不保呢。”
江若沉默了一下,双腿伸直,脑袋靠在竹子上,“继续刚才的话题。把我的神魂取出来的事情不可能办到,那你当初为什么那么说?”
“只不过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而已。”妖祖淡淡地说道。
“你把你的记忆给我,也就是说你会不复存在,对么?”江若低沉了声音问道。
脑海中的声音再次沉默,并没有让江若等待太长的时间,一声低叹响起,“嗯。”
“死前有什么愿望?”江若直截了当地问道。
“小姑娘,你还真是有趣,一般人会问身体的原主这种问题吗?”
“我不是一般人啊,更何况我不想欠人人情。”
“你欠的人情早就已经还了。只是到了现在我反倒真的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妖祖轻叹着,带着惋惜和伤感。
“是什么?”
“嫁给金羽。”
“除了这个呢?”
“没有了。”
“……”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骚年。”
“呵呵,是啊,我也在想自己躲了那么久,到最后反倒最想回到这里,大概我那个时候挑中你,也是为了这个吧。”
“你可以操纵身体吗?”
“如果你自动让的话,勉强可以。”
“虽然我这个人比较开放,但你应该不会用身体和他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江若小心地问道。
“奇怪的事情?啊,你说那个,放心吧,我还不想让他恨我一辈子呢。”妖祖声音带着笑意,仿佛觉得江若的问题很有趣。
江若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那好吧,不过在最后我再问一个问题,怎么保证事后他不会杀了我呢?”
“抽魂炼魄这种事情对于金羽来说是很轻松的事情,就算再怎么逃也没用的。”妖祖认真地说道。
“喂,你说的这么恐怖,还想不想让我帮忙了!”江若拧起了眉头,没好气地说道。
“呵呵。”
“别光顾着笑,想办法啊。”
“我小的时候金乌山上同龄的妖类只有梓潼,不过那个时候我太怕他了,所以从来不和他玩。等到有一天发现自己的童年失去的时候,又突然要面对金羽的求婚,我很害怕,于是就逃跑了。逃到了妖界,成为了妖祖。可是如何管理好妖界,我也不清楚。大家说要选出少主,无奈之下我就答应了,最后害得小俊负气离开,四蛇守对我又恨又怨,这些我也知道。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不在乎,我又一次逃了……”
“……可惜,到了最后,什么也没做好,只空有一身本领和身份而已。”妖祖说着一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江若倒觉得她可怜,像是一个人没有充分地享受原本拥有的幸福一样。很像第二世的自己。
“小姑娘,我觉得你和我很像呢。失去的一份记忆,还有现在跟随在身边的人,你会告诉他你的身份吗?”
话题突然转到了江若身上,使得江若心头一跳,连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起的记忆都来不及思考。
脑海中只快速闪过一个人的脸。
“你可不要像我这样,等到了最后才知道后悔。”妖祖仿佛感叹一样说道,虚弱的声音归于平静。
十日后,梓潼清醒了过来,剩下的只需要按疗程服药就行。
这时和金羽的约定也到了时间。
这件事情,江若并没有告诉古镜,只是让事情在金乌山一片平静中进行。
尽管金羽有想通知金乌山诸妖的意思,也被她制止了,言称需要一个平静的结璃大典即可。
金羽应允了。
竹屋内,对镜贴花的少女描摹着眉眼,炙烈且显得妖娆的面容透出完全不同的气质。
江若躲在身体中的某个角落,静静地看着妖祖女为悦己者容的全部。
“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可不准偷看哦。”妖祖对着铜镜竖起食指在唇边,仿佛透过镜子看另一个人。
江若看呆了,假设说她披上这层皮的时候,能够感受到这个少女长的好看,那么换上妖祖的时候则变成了让人移不开视线。
江若心底喟叹了一声,“呐,交给你了。”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一切的。”妖祖对着镜子,目光由幽然变成了坚定。
此时房间外面正好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