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意识时,莲戈已置身在一片混沌黑暗之中,周遭寂静无声,如夜漆黑,如死冰冷。
忽而眼前亮起一副画面,仿佛剪影般演绎,又像是谁的所见所闻,随之呈现。
画面所显示的地方竟是天宫,有个华服青年从云銮宫里踏空飞出,面貌与二太子十分相似,却无二太子之温和儒雅,倒更加显得张狂不羁。
白竖神君捧着一叠章折自宫中追出,对空中之人喊道:“陛下,这些都还没有看完,你又要去哪里?”
华服男子哈哈大笑,“整日批阅章折实在无趣,吾出去走走,余下之事便有劳简夙了!”
莲戈心惊,眼前所见的,竟是天帝的过往!
画面一晃,换作某处高矗楼台。
天帝双手环臂,挺身站在一处栏杆上,背负着一轮橙黄满月。
楼台灯火阑珊,幽幽传来琴声,弦音琤琤,时而婉转,时而激昂。
曲调似曾相识,莲戈依稀听皋羽弹过。
琴声停歇,天帝抚掌笑道:“甚好甚好,便是神音仙曲,都不遑多让。”
楼内弹琴的女子睁开双眼,悠悠道:“今日仙客临门,妾身琴技拙劣,献丑了。”
“这倒有趣,你怎么知晓吾乃仙客?”
天帝自栏杆跃入楼台,见那女子眼眸幽黑,却目无焦距,吃惊道:“你的眼睛……”
女子勾起朱唇,微微一笑,“妾身虽目不能视,但能见世人所不能见,然则安知君乃仙客?”
画面再晃,仍是这处楼台,仍是一者弹琴,一者倾听。
一曲罢了,那女子脸上流下一行清泪。
“妾身明日将嫁作他人妇,恐怕无法再来这里为君抚琴了,自此一别,望多珍重。”
“不过利益联姻,不嫁也罢,不如随吾去罢。”
女子欣喜,随即闭眼,面容哀切,“仙君曾言:仙便是仙,人便是人;人仙殊途,此乃天规。妾身凡胎肉体,入不了天宫。”
天帝执起女子之手,附于唇前轻吻,“吾虽不能带你回天宫,唯有伴你一生红尘,直至你入轮回。”
莲戈未及细看下去,画面又开始跳转,情景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多。
“爹,我们去天宫,怎不带上娘亲?”
“你娘已死,入了轮回,下一世或为人或为畜,或男或女,或飞禽或走兽,已不再是你们娘亲,忘了她罢……”
“你的孩儿,一为魔格之子,毁天灭地;一为神格之子,庇护三界。缪阙,你乃天帝,安逆天命?”
“父亲,为什么!”
“你不该与魔为伍。神便是神,魔便是魔;神魔殊途,此乃天规!
“神魔殊途!”
“此乃天规!”
“天规!!”
……
……
数百上千个画面在眼前快速变幻,成千上万个声音在耳中高低回响,莲戈不堪重负,痛苦伏下身子,紧紧捂住耳朵,却无法阻止这一切钻进她的脑海。她看到各种相识的不相识的;哭的笑的痛苦的咆哮的;神仙、妖魔、凡人、鬼魅;血流成河,尸堆成山;黑夜、黄月、白衣、银发……画面最后定格成一个男人魔魅苍白的面孔,流着血泪,神情狂乱,吼道:“皋羽,吾定会回来找你!”
皋羽!
莲戈骤然睁开双眼,不再看周遭凌乱的画面,不再听耳畔躁乱的声响,只心无旁骛,寻找离开的办法。
此地不宜久留,再待下去,恐怕她会精神错乱。
莲戈凝神静气,四下打量,便见头顶万丈漆黑,黑色尽头隐隐有白光闪烁,想必便是出口了。
她心中大喜,奋力一跃,朝那白光快速飞去。
等飞到出口处,莲戈惊住了。
白光另一边,影影绰绰站着一人,细眼一瞧,竟是她的师父,吉天元母!
吉天元母见到莲戈,也是大惊,失声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镜花水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