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七点,在幻想乡的人类聚居地——人间之里,发生了一起现场十分之可怖的,性质恶劣的谋杀案。死者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一般,全家都躲藏在一间密闭的房屋中,却在内部被上锁的情况下,悉数都在这封闭的环境里遇害,死因都是相同的——
被人用锋利的刀具割破了喉咙,在挣扎中惨死于血泊当中。
做出这样的行为的人必然是个精通杀人手段的老手,从这丝毫不带半点拖泥带水感的流利手法上来看,对方下手竟然会如此的果断,简直就像是个混迹于修罗战场的、无血无泪的武士一般。
“这就是你的判断?”
接过信函,灵梦看都没看身边这位正在自以为是地分析着现状的骑士少女,就在那自顾自地喝着手里头的茶水。
“那么,既然有了如此的推论,你知道自己所说的那个无血无泪的武士究竟是谁了吗。”
最近几天里,她的生活状况也比以前好了许多,自从恢复了与人之里的通路之后,通过缇欧·提斯卡托尔提供的渠道,对博丽的巫女多少有敬畏之心的人们,也就顺理成章地把各式各样的贡品都交了过来。包括有新鲜出炉的樱饼,精致的手工饼干,从自家田园里采来的上品茶叶……这些奢侈品,毫无疑问是比观音土要好了太多太多。
“嗯……不知道!”
听着骑士少女毫无廉耻心的果断回答,灵梦也是云淡风轻地放下了杯子。
“我想也是,你从来就没有提出过有意义的建议和看法。差不多你也该回去了吧,再不离开神社的话,神明大人可就要生气了。”
“对于堂而皇之地把交给神明的纳品当成自己的东西一般吃进肚子里的巫女,这样的劝退语句对我已经没有威胁力了!”
灵梦摇了摇头,用九成正经的语气说道。
“你不明白。”
“今天可是不能这样敷衍我了,人类总是在不断进步……不,进化的!”
还进化呢,你咋个不上天呢。
“我,博丽巫女,在原则上乃是神明大人的妻子之一。现在在幻想乡也都是在推崇着夫妻之间两两平等的先进思想,引用这个说法的话,跟随着时代进步的步伐,巫女也不应该再一直只是单方面地侍奉着神明大人,甚至甘愿为其而付出一切……这是不对的,封建的,迷信的。鉴于尊重应该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的,所以要交给神明大人的供奉品,也就是交给我的供奉品了。”
“那么说来,观音土也是神明大人要吃的供奉品”“再不回去我可就要揍你了。”
啪。
“你已经在揍我了!”
举起手中的御币拍在缇欧脑门上的灵梦,看着头上多了一道红纹的骑士少女在那抱着脑袋抱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捎带着鄙视的充满恶意的白眼。
“缇欧啊……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诶?”
“所谓真正的巫女呢,就是在想着‘我要把这个樱饼吃掉’这样的事之前,樱饼就已经被送进她的嘴里了啊。这就是果决大胆的本人,一直以来的行为处事之法则。”
“这句名言是这么用的!?”
要你管,再不走我就拍死你。
你等着,等到我也能和巫女这般的角色平起平坐的时候!
说着就像是人生之负犬一样的话语,少女头也不回地、沿着神社的参道一路蹬蹬蹬地跑了下去。
“这次也依旧是定番吗。”
上次也是这样,上上次也差不多,基本上每次对于缇欧·提斯卡托尔这个笨蛋的言语攻讦都能大胜而归,然后就能在这廊下以胜利者的眼光看待这位灰白的骑士沿着参道泪奔的背影。
而且每次都能听到对方各有不同的负犬台词。
【下次,我就说下次,绝——对要让你好看!】
【嗯,嗯,嗯~这张面容,我会记住的!】
【我的朋友才不会这么少啦!】
诸如此类。
直到那个身姿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博丽灵梦才终于是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支着手臂站了起来。
“差不多也该要工作了吧。”
信上的内容正如缇欧所说,是人之里方面委托巫女帮忙介入调查这起离奇的密室杀人案的请求。
在遇到怀疑有妖怪作乱的事件的时候总之先找博丽巫女帮忙,这是人之里一直以来都奉行的基本思路,尤其是在最近十几年里,老一辈能人差不多都进了坟堆,新一代的笨蛋们还没拔出苗子,那么唯一能作为人之里这个被妖怪时常称作“粮食仓库”的地方的护身符的,也就只剩下她了。
但是这回的话,本就不那么喜欢挪窝的灵梦并不是很像蹚这趟浑水。
“该说是因为被人当做靠山而觉得高兴好呢,还是因为被人当做鸡毛令箭而感到生气好呢。再说了,这种一看就有探案要素的委托,我也不擅长去做啊。”
要是退治妖怪、赶跑作乱的妖兽,乃至平息一场波及整个幻想乡的安宁与和平的巨大异变,这些她还算是拿手的工作自然是手到擒来,只要一路把看起来可疑的家伙们全部揍翻,然后把最终boss教育一顿就能算作通关——她喜欢充当这样的,不用太经由大脑思考“为什么”的打手。
不是说谦虚,只要是还在幻想乡里头,那么本身便是规则的一部分的灵梦,无论如何都有信心在战斗中立于不败之地。而侦探……
饶了我吧。
展开信件又看了一眼,正做着这样那样的打算的她,在猛然间停下了走向里屋的步伐。
“我们也同样拜托信使邀请了守矢神社的巫女大人,来协助博丽巫女展开此次探案工作……?”
撕掉信件。
不愧是那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村长,还真是明白怎么措辞才能引我上钩啊。
转身,红与白的蝴蝶沉着一张脸,带着恐怖的气场朝前方一踏。
不过按照信上的内容来看,那只青蛙巫女是我的手下?
这么一来,还真是不得不去一趟的情况了呢。
梦想——
亚空穴!
蝴蝶的身姿,消失在了凭空展开的裂隙当中。
——
“我是说啦,既然我已经帮你找回了你的身体的话,你差不多也该走了吧。”
“哈?但你就没听过猫的报恩吗。”
哪有这么吓人的猫,喵星人可是很可爱的,它们才不会随便把脑袋丢到脖子以外的地方啦!
昨天大半夜里,去了趟停尸房把那具姑且还没被火葬的无头尸体给背了出来的桃黑亭一门,现在正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红衣红发红披风,赤眼黑衣红裙子——从这配色上就已经给了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像是刚在红颜料染缸中爬出来一样的少女,自称为“赤蛮奇”,现在已经强行征用了她那连张床都没有的卧室里最舒适的一角。
【初次见面,我是辘轳首的妖怪,赤蛮奇。自内心中生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激之心,请让我在这里尽上一份绵薄之力吧。】
在帮她找回那具身体的时候,记得这位自称“赤蛮奇”,自报家门为“辘轳首”的少女,是说过这么一段话的。
“一门,就没有更好吃一些的点心了吗,这些东西都已经受潮了耶。”
“就算是受潮了,本来也是来听落语的客人们才能品尝的高档点心,大人您有大量,也就多少将就一些吧。”
尽上一份绵薄之力,猫的报恩?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才会鬼迷心窍到认为妖怪之中也有如此充满正能量的存在。
她在一边偷偷瞪着这位正在稻草床铺上翘着二郎腿,以非常浪费的方式磕着香瓜子的赤发鬼,内心里正在不断地吐槽着如此自以为是地自己。
不要再把瓜子壳丢在稻草上了,一会儿收拾起来可是超麻烦的耶!
“那个,猫小姐……”
“哈?”
“赤蛮奇大人!”
被口误的落语家这过激反应吓了一跳,还在嗑瓜子的辘轳首妖怪直起身子,带着疑惑的神色走到了她的身边。
“大人啊,赤蛮奇啊什么的都免了吧,我也听不惯被人这么卑躬屈膝地伺候着。无论还是人类的时候,亦或是成为了妖怪的现在,我可一直都是平民派的嘛。”
平民派的流氓吗,好的我知道了。
“有什么地方要我帮忙的吗,比如修补屋顶”
会被捅出窟窿的还是免了。
“清扫房间”
我心疼我家的地板。
“或者帮你擦擦这些器物”
“别碰那个花瓶!”
手指已经触碰到了摆在挂画底下,作为整间屋子唯一装饰品的精致花瓶的少女,在桃黑亭一门这猛然间一吼的惊吓之下,整个身子不经意间往前一倾。
戳。
目光随着在空中划出一道步向破灭之弧线的花瓶君留下的轨迹,一门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走马灯一样的幻象。
【那么,恭喜咱们人之里未来的小落语家顺利开业,作为礼物的话,老师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把这花瓶交给你吧。哎?不算是什么太过贵重的东西啦,不过姑且也算是古董,如果今后实在是难以生活下去的话,就把它抵押给雾雨家吧。】
这个从恩师那儿得到的,在能看得到的未来可以拯救我于连床都买不起的水火之中的珍贵器物,就这么……
哗啦。
彻彻底底地碎了一地,分裂成了好几十块一文不值的残片。
“呃,抱歉?”
“够啦!”
彻底被激怒的少女,觉得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我不管你是猫的报恩还是蝗虫的报恩,也不管你是辘轳首还是无头骑士,现在,立刻,马上,给我——”
滚出去!
在一瞬间,她仿佛在自己的脖子处感受到了一抹冰冷的寒意,那距离死亡恐怕也只有一步之遥的感觉,让这位爆发过后开始冷静下来的落语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沉默。
长久的、难熬的沉默。
终于,赤蛮奇收起了尚且在凝视着她的视线,像是笑不出来一般“哈哈哈”地笑着。
“那——么,一直蹭吃蹭喝还擅自决定住下来,也确实是为你添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她也没有理会一门的回应,就自顾自地朝外边走去。
“打扰了。”
打门口传来了被猛然摔上屋门发出的巨大声响,随之而来的由近及远的踏步奔跑声。
桃黑亭一门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
第二天的黄昏。
身着破旧羽织的落语家,一脸讶然地看着即便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却是有如神助一般,再度屹立于展台之上的花瓶君。
以及,在它的身边双手叉腰,向她展示着自信之笑容的辘轳首妖怪。
“怎么样,你也该承认我是有点用处的妖怪了吧!”
“从花纹上来看,这块和这块粘反了,瓶口还缺了一个口子。”
“都是小问题啦,不要在”
“然后这花瓶的底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崎岖不平,你难道不觉得摆在那儿现在看起来是多么得像比萨?塔吗。”
“唔!?”
“还有就是,你明白在别人不在家的时候随便闯进来是一件性质多么恶劣的事情吗?”
“……确实是十分抱歉,我现在就从这里离开。”
“等会儿。”
桃黑亭一门扫了一眼赤蛮奇她那缠着尚且带血绷带的双手。
“俗话说得好,只有笨手笨脚的猫,才会想到要去报恩啊。
我家屋顶有些漏水,一会儿还是拜托你了……咳,不介意的话,能留下来吃个晚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