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男士。”我刚放下客户电话,小燕子清脆悦耳的声音接踵飘人我的耳畔。每每听到她如此称呼我,那无法抑制的美滋味如同氰氲油然在我周身弥漫开来,良久后才炯消云散。那是我妻子的电话。除此之外,只有小燕子才这样称呼我。
我满心欢愉地说了声“谢谢”,旋即提起电话筒。电话筒上还有余热。
“今天你肯定是兴奋了,到现在还没睡觉。”我手指间一边悠然地转动着水笔,一边不无关切、充满怜爱地说。
“你最近不外出吗?”
“你已经问过我一次了。你没健忘症的。”我有点疑惑。
“我想再次确认一下。”
“是的。我上星期刚从重庆出差回上海,我想公司不会马上叉安排我出差的,再说,上海这边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怎么啦,眯咪?”
电话中一阵沉静,一如置身于闷罐子中,见她突然了无声息,我心里冒急了,忙问“怎么啦,眯眯’”她支吾回答:“没事。”
“你白天工作一定挺累的,还是早点休息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Ycs”
我与妻子已有两年多没见面了’。彼此瓦送衷肠不是通电话,就是发Einaill。电话她打来来的比我要多一筹,一般是在我白天上班时打过来,具体时间倒没固定,当然双休日里除外。至于Emai11谁发多少电就不分上下了,我每天一次那是必不可少的,已成习惯。而在之前所有的通话中,数这一次最短。因为我手头的事堆积如…,而且都得立马处理,所以,我对妻子的来电也没多在意,放下电话,便一头扎进事务堆中,心无旁骛。
她是那种敢做敢当的女人,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就会义无反顾地付诸行动,绝不拖泥带水,即便是猛撞了南墙恐怕她也绝不回头。想当初她是不顾父母的竭力反对,寻死要活,非我不嫁,弄得我时至今日都不能进她娘家的门槛,虽然我是多么想尽我的孝道。好在大城市里,左邻右舍,鸡犬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没人知晓这一切可能这就是生活在大城市的最大好处吧。
而当初她提出要去美国,我同样无异议,义无反顾予以支持,一切繁琐的出国手续都由我一人上下张罗,诸如筹美元,打点行装等等,最后滑流满面地在虹桥机场为她送行。从此,我就有了“留守男士”的美名。当然,这仅限于公司里。平时也只有小燕子才这样称呼我、至于邻里隔壁是否知晓,恐怕也来可知。
好一个孤独的大城巾生活!
我是一个孤儿,双亲在我六岁时遭遇车祸,双双撒手人寰。而在结婚以前,我仅仅是一家小公司的小职员,薪金一般,家产寥寥无几。招像我这样的倒霉鬼为成龙快婿,十有九家的父母都会摇头发指,叹息不迭。哪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家境殷实的好人家?我深知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她父母无论怎么待我,我都毫无怨恨。此前,我一直坚信,时间会慢慢弥合一切裂痕。我曾暗暗发誓,将用一辈了的耐心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我当然爱她,是刻骨铭心的。我爱她的直爽劲,然而最打动我心扉的足她的妩媚丽姿,她的性感是那么的煽动人心,令人无法抗拒。
那天忙完白天的事务,接着晚上又是应酬。本来我并不想去,只想回家好好静静心,听昕音乐看看书,独自逍遥番可这是公司领导安排的,我自然不得违命,说真的,我已腻烦逢场作戏的生活,在人家手下吃饭,就是身不由己。我时常这样感叹。
所谓的应酬,无非就是先开饭局,完了不是卡拉OK,就是去洗桑拿,抑或两个项目先后进行。我们老板是那种处处追求卓越的人,跟随着他,我们自然沾光不少,每次出去都足非名店不择。人们都以能挤身此罔为荣耀,觉得身价百倍。到场的人物绝非等闲之辈,而且各个自我感觉都特别良好。
饭局后,老板率领醉醺醺的我们直奔“钱柜”,乐感好的、五音不全的,轮换交替引吭高歌,唱得好否不管,歌毕总掌声四起,如此这般地借以蒸发胃里的酒精。
我回到家时已是深更半夜。
从一个喧嚣不已、幻影迭起的世界,进入另一个迥然相异的世界,一个寂然的家——我的家,两年了,我独守空房与影相吊,不过我已是习以为常。而今夜回家我怎么都深感不适,陡然兴奋大作,竞无睡意,儿番欲抑都无补于事。在回家路上,坐在公司领导的车上,我还半醉半州,并伴有如坠梦里的感觉。我还想着今夜一到家定是脸脚不洗倒床一觉不醒到天明。真是小可思议。
我无意开灯,惟恐自己的灵魂被融化、冷寂的月光斜泻进来,将我整个儿地笼罩其间,我仿佛置身于透明清澈的冰屋中。灵魂最适宜在这样的境地里漂游吧。我胡思乱想闯无声息。我一会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坐, 一会儿起身围绕茶几缓慢移动脚步,思绪自然是万下种种,杂乱如麻,一无头绪可言所有的念想一如流星在我的脑际稍纵即逝,我根本无从捕捉。还好,我能平静地面对如此思绪、如此周而复始,良久,我才不由自主地走向阳台,仿佛我是被吸而人,紧闭的落地塑钢拉门将阳台与客厅隔开,我双手使足了力,猛地将滑动自如的门向两边拉开。 门顿时哗啦作响。
“门,你是不是被我弄疼了’”我盯视着门,后悔小迭地说。
我深知自己的行为很怪异,就是无法控制。
“是我喝多酒了。真抱歉,下不为例,”我轻轻抚摸门框,怜惜油然而生。
对门,我从没没像今夜如此使力过,每次都是那般地小心翼翼,呵护存加。
一分钟后,当我确信门完好无损,依然是那么安静平和,那么忠实于我的家,这才昂首跨过门槛,径直靠近了阳台护栏。我家的阳台没封,整个一幢公寓恐怕惟我一家了。
时值初秋。凉爽的夜风迎面徐徐吹来。呵,真是沁人心脾。我瞬间清醒过来,感到浑身惬意无比。我深呼吸,尽量放松身子,尔后引脖仰望着深邃的夜空。夜籁人静,众星拱月,如此夜色我不知多年未曾享受了。置身其间,我几乎忘我,仿佛觉得自己的灵魂已飘逸出窍,飞向明月,飞向众星。
“把酒对明月。”我脱口而出,即而噗嗤一笑,“瞧!古人有多浪漫啊!在这方面我辈怎堪于古人相媲美”
随后,我竟孩提般天真烂漫地数起星星来:
一颗星二颗星……当我数到第十三颗星星时,妻了的音容笑貌蓦然滑过我的脑际。突然一颗流星横空滑过,好像飘落在我的心湖里似的,我小由地兴奋起来,一如涟漪荡漾不止。兴许我妻子就是那灿烂绚丽的流星了。我幻想着。
妻子这时在美利坚合众周奔波劳作,够辛苦她的。“我得问候她一声。”我喃喃白语,旋即转身儿乎奔跑着进入客厅。我一股脑儿先将客厅所有的灯一下子打开,霎那间眼前一片光亮如昼。
我知道白天一般她很少在家,就直接往她上班处打了。我翻开电话簿,一边看着联系号码,一边手指僵硬地摁着电话键。她在一家旧金山巾同餐馆打小时工,平时我几乎不打那里的电话,是怕影响地上班,我对那里的电话自然就陌生了。
拨号完毕,我轻轻抚摩着砰然心跳的胸口,静静听着白己短促的呼吸声。
对方先出声,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声。“Hallo”我是听懂了,往后我只听得叽里咕噜,无论我怎么竖耳静听都足丈二和尚。我只能猜想,也许是对方问我找谁。我用半生小熟的英语说要咪眯听电话。同样,我还是没听明白对方的回答,简直让我如坠石雾。所有话中我我只能辨析出一个“NO”。最后,我只得没好气地挂上电话。我用了老半天工夫一遍遍地琢磨着“NO”的意思,是表示不在呢,还是上班时间员工私人来电一概不能接听,或者另有其意。我左思右想,终了还足不得其解。作罢后,我指法娴熟地在键盘上跳跃着往妻子的住处打。这时,我既紧张又兴奋。我明知此时她在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还是希望这会儿能听到她让我心灵深感慰藉的同音。
一阵“嘟嘟”声后,终于听到那端的声音了。那声音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不过是我妻子的录音声,是用英语说“我现在不在家,有事请留言。”此告白我已听得数不胜数,当然至今不厌。也永远不会厌倦。孤独的日日夜夜,寂寞难挡了,我就会给妻子留言几句,释放我的思念和对她的关切之情。
“数星星了,想到了你。那第十三颗,定是我们俩的夙处。”我极富感情地留言道。
之后,我闭目仰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有一天,快吃午饭的时候,我从老总办公室回到自己的业务部,正经过小燕了的接待处被她叫住了。
“你的电话。要转进去吗?”我看她略显神秘地说。
“给我。”我对她做了个鬼脸,随后接过电话筒。
“你好,我是文久。”我彬彬有礼地说。
“文久,我是咪咪。”
“怎么,这么晚你还没睡。”我不紧不慢地转身背对着小燕子,关切地说,内心自然欢喜不已。
“瞎扯,我刚下飞机。”
“你去旅游啦?”
“我现存已在浦东机场。”
“你怎么突然同国了?”我诧异地问。虽然这是我日夜期盼的,但此刻我真不敢相信。
“咪咪回来啦?”我听小燕子好奇地问,但并没同答。
“我马上要出机场了。”
“那我这就过来接你。”我兴奋地说。那时我真的想捅翅飞去。
“不用,你直接回家等我就行了”
“好。那我马上。回去,”
当我把电话挂好,转身欲离开时,小燕子不温不热地问我:“不一起吃饭啦?”
“你们去吧,中午我得同家一趟。”
“悠着点。”她神秘兮兮地说,而且还冲着我嬉皮笑脸。
“你懂什么呀,满肚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