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的银丝缕缕穿梭在其中,柔亮顺滑,如似飞驰而下的瀑布,也似流逝的年华倾泻而去。
铜镜中的他,冷峻已不复,令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柔美,岁月虽未在他俊彦上留下多少沧桑的痕迹,但那一头银发却已让她有着些许的不安。
举起手中的木梳为他梳理着发丝,每一丝她都倍是温柔的呵护着。感觉到她的不安,夏侯龙舜起身转向她,将她拥入怀中,薄唇吻上她的额间,妖冶的赤色冰眸闪耀着如朝阳般的柔情与暖意。
修长的手指轻抬起她的下颚,清冷的气息与她的一同融汇成唯独属于他们的温存,“若芙,为何每回在你梳理我发丝时,我总能感觉到你的不安呢?”
宁韵寒微微垂眸,当她那银色的冷眸退出眼睫的阴影时,几许忧伤如烟萦绕在内,玉指撩起他的银丝几缕在手,柔柔轻抚,徐徐道来,“龙,你知道吗?银色代表着高尚、尊贵与永恒。永恒……,”她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龙,你快三十有六了吧,我不敢奢望着能与你永恒,只盼能与你相守,不愿再孤独迷茫了。”
满满宠爱与温柔的轻点她的俏鼻,“傻瓜,你想孤独我还不答应呢,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你别忘了,你可是许过我,齐白发的誓言。如今我已兑现了我的诺言,早已满是白发,但你却依然青丝盎然,再过些年华,我苍老如龙钟,你仍然年少青春,待到那时,你是否还愿意陪伴于我?我……。”
玉指轻附他薄唇,止住了他的话语,几许不安在她温柔中,“龙,别说是你会成那夕暮年华的老人,哪怕是你成一抔净土,若芙也会相随。怕,只怕……,”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背,“你未待到若芙青丝变白发,便先行离去,留下我一人孤苦的思念……。”
终于明白了她的不安,原来是自己的银丝让她时刻担忧着他的年华老去,更担忧他会比她更早的逝去。
清冷的气息柔柔的吹拂着她的发顶,“若芙,你我早已同体同命,不管碧落黄泉我们都将同行。”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真真切切的感受着他的不甚温暖的体温,她的不安平复了,“嗯,不知是否是我拥有的太多了,心中总有着不安,不安着有一天我会失去所有,不安着我会再次回到孤独中。以往心中迷茫时,都不曾有过的害怕与不安,如今已倍是幸福美满的我,却变得如此的懦弱了,”抬起眼眸,“纵然如此,我依然不悔。龙,就算你会先我而去,我也不会独留在这尘世的。”
额抵着她的额,就如常时他们间的温存,“若芙,我懂,我都懂,你的所有的感觉我都能感觉到的,别怕,不管去哪来,我们都会相依相伴。”
踮起脚尖,娇艳的红唇迎上他的薄唇,用唇齿将的温柔告知他,她的决心。
若大的宫殿中,相依缠绵的二人,如似藤蔓般的相互纠缠着,依靠着,相伴着,直到永远……
“启禀皇上,皇后,众位公主和小皇子来请安了。”冬雪在湘帘外尽职的通报道。
夏后龙舜望着铜镜中为他梳理发丝的人儿,“让他们明天再来。”
宁韵寒边为他束起发髻,边道,“等等,先让他们在庭院中稍后片刻。”
“是,娘娘。”
待到冬雪退去后,夏侯龙舜不解问道,“若芙?我们待会不是要出宫去吗?”
轻柔的为他系上与衣物同色的发带,再稍作些许整理,俊美妖魅的他顿显神清气爽,狂野洒脱,纵然身着的常服,也难掩他沉稳的霸气与尊贵。
边整理着他的衣饰,边道,“就嘱咐几句的时间,不碍我们出宫的。隐去眼眸,龙。”
夏侯龙舜轻柔的笑道,“好,随你。不过,宝宝和寒儿也去吗?”
宁韵寒想起儿子来,不禁掩嘴笑了,“寒儿就让外公与外婆先照料着,宝宝就带在身边吧,我可不想回来时,看到趴满地的人在拉他那小马车。”
那是极有可能的,夏侯龙舜也不禁大笑了起来,“是呀,连夏侯昽轩也着过他的道。”想起这茬,他心情就大爽,谁叫那家伙还不滚回他唐国去,老说他皇宫没建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夏侯昽轩一声大吼,“夏侯羲。”
宁韵寒与夏侯龙舜走出内殿,只见夏侯昽轩蹲在宝宝的跟前,美若冠玉的容颜上,点点不知是何物沾得满是,宝宝坐在木马上摇呀晃的,春雨在喂着他吃糕点。
宝宝小嘴一嘟,也对他嚷道,“宝宝。”小嘴中的糕点顿时喷向夏侯昽轩,令他顿时又愕然了下。
终于知道夏侯昽轩脸上沾的是什么了,堂堂一唐国的皇帝,被一小孩喷得满脸,夏侯龙舜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
夏侯昽轩一抹脸上的糕点残屑,捏着宝宝的小脸,“夏侯羲。”
“宝宝。”宝宝见他捏他,就嚷得更为用力了,不过这会夏侯昽轩有准备了,一侧脸避过了他的喷射。
“你叫夏侯羲。”夏侯昽轩跟宝宝拧上了。
“宝宝叫宝宝。”宝宝也不依的嚷道。
一旁的索菲亚摇摇头道,“跟一小儿吵架,你可真有谱呀,陛下,小心宝宝又让你给他当马骑了。”
闻言,夏侯昽轩就见宝宝双眸开始变色,赶紧离开,指着他道,“夏侯羲,你可不能每回都用这招。”
“好,不愧是我夏侯龙舜的儿子。”夏侯龙舜在一旁拍手称好,引得夏侯昽轩怒目以对于他。
索菲亚见他们夫妻二人的常服装扮问道,“你们这是要去那呀?”
宁韵寒淡淡回道,“我们想出宫去走走。”
一听出去玩,索菲亚的兴致也来了,“好呀,我也去,都许久没出宫去了,也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不然都快成那笼中鸟,井底蛙了。”
宁韵寒点点头,“不过,我们不会带侍卫去,可能会有些危险。”
“不带才是理,带了还怎么玩呀,那排场看着就没心情玩了。”索菲亚极为赞同道。
“若是如此,我那也去。”夏侯昽轩道。
夏侯龙舜看看他们夫妻两人,微微颔首道,“曦唐两国皇帝与皇后,同时微服出宫,这其中若有变故,那将是灾难性。”
“那我就更应该去了。”夏侯昽轩感觉到其中似乎有些不寻常,更显坚决道。
宁韵寒淡然一笑,“也没那么严重了,他们还翻不起大浪来,我只是想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罢了,他们该何去何从,就在今天做个了结了。”
“他们?”夏侯龙舜眼眸倏然深邃而阴骘,侧目望向殿外的庭院中,“看来我不该让他们留在宫中。”
宁韵寒挽起他的手臂,轻柔道,“不,龙,这后宫事就请让我来全权处置吧,以你的身份怎么都不便处理的。”
“若芙。”夏侯龙舜望着她眼中的坚定,点点头道,“但若是他们太过分了,我可不会再旁观的。”
将垂在他胸前的几丝银发,拨至他身后,“那是自然的,不过,过了今天他们会安分的了,走吧,我们先到庭院中去。”
庭院中凤尾竹林,竹翠浓荫,走进其中顿生凉意习习,更见那五彩纷呈的衣裳如花,点缀在清脆的碧绿中。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皇叔皇婶,愿万福安康。”
四人随意望去,只见人数不少,皆然俯身行礼拜见他们。这些就是连夏侯龙舜自己都不知叫何名的儿女们,其中有不少已过十五的女子在内,而皇子显少了点,均是未满十五的,因按律例未满十五者可居宫中,满十五后都将赐予府邸出宫去了。
“都平身吧。”夏侯龙舜冷冷道,那冷冽中的杀气几许。如若他们敢对若芙有所不轨,就算他们是他儿女也定不会留情。
他的寒意与杀气,顿时令本就惧怕于他的众位儿女更为惊恐了,皆战战兢兢的俯身,不敢起身。
宁韵寒边安抚着他,边道,“你们都起身吧,只要安分守己,安守本分,这宫中自然是有你们容身之处的,如若不然……,”少顿片刻,再道之时,声音已倍显冷酷与无情,“别说是这皇宫大内,就算是曦国与唐国,都将不容于你们。”
“儿臣等紧记父皇与母后的教诲。”
携起她的手,“好了,都回去吧。”夏侯龙舜转身便离去。
——我——是——分——割——线——
喧嚣的街道,人流涌动,战争所留下的创伤,虽不能在短短的一两年内全然复原的,但街市中的繁华,已显复苏的迹象。热闹非凡的酒楼,门庭若市的店面,熙攘的叫卖声,彰显着背后的人心思定与安稳。
宝宝趴在马车的窗口处,兴奋又雀跃的张望着外面的世界,这样的景象他是第一次见吧,于是早就忘却了对马车的钟爱,被外面的精彩所吸引,不再嚷嚷着要到外面去驾马车。
“还记得那次女儿节吗?也是在马车中。”夏侯龙舜轻拥着她,带着几分魅惑的温柔,轻声问道。
宁韵寒略显几韵若花骨朵般的欲放还羞,霎时娇艳,“怎么会忘记呢?”玉指轻戳他胸膛道,“你为老不尊,诱引未成年少女。”
夏侯龙舜一挑眉,“真的只有我动情而已?难道当时你就没有一点点悸动?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再来一次。”
言罢,薄唇不再给她辩解的机会,将她的娇嫩的红唇轻抿,也用他的吻与她一起,将当年的感觉重新回味。
纵然如今已不复当年对彼此的抵触,更没了当年所承受的压力和隔阂,但那份悸动的甜蜜还是无法取代的。
两辆马车缓缓停下,从车内走出四人,皆是姿色绝美之人,且最为引人的是其中两人,一人为银发,一人为金发,如此特异之人令路人侧目不已,可畏惧和屈服于他们自然而然所溢出的尊贵与王者的气息,皆不敢上前观望。
宁韵寒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宝宝在夏侯龙舜的怀中不住的拍着小手,欢叫着,以这般情形看来,他们一行也应能引人瞩目了。
“龙,走吧,前面的那家翠玉轩,我们到那去瞧瞧吧。”
离那翠玉轩尚有几步,便闻,“马马,宝宝要马马。”宝宝看看了泥人摊上的小马,欢快的叫嚷着要。
春夏秋冬四婢买下小马给他,宝宝高兴得不住在夏侯龙舜的怀中扭动着。
迈入翠玉轩,四人齐环顾,果然店如其名,玉石翡翠琳琅满目,虽品质不算上乘,但做工倒也是精巧的。
店中的伙计本想上前招呼,却被看似像老板娘的妇人阻止,她亲自上前来招呼他们。
他们四人虽身着常服,但其衣饰也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拥有的,故而对走南闯北多见世面的商人来说,如此都看不出他们的非同一般的身份,也枉为经商多年了。
“几位客人里面请,天气炎热,先用些茶水解解渴。”老板娘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他们四人相貌极其绝美,举止极为优雅,令店中的其他客人相形惭愧,纷纷离去,老板娘也不多做挽留,因她知道今天的这四人方是大主顾。
索菲亚放下茶杯,不啰嗦道,“老板娘,有什么好的尽管拿来,只要是好的,我们也不会吝啬那几个银子的。”
“是是是,奴家这就去拿,可不知几位客人是想要些什么样的玉器呢?”老板娘虽诧异于索菲亚异样的容貌,但也知她应是那赛罗国人,这两年来,塞罗国也陆陆续续有些商人与曦国进行贸易,她也见过些的。
且从她豪爽的语气中,可知她应是他们四人中最为容易打交道的人。先不说那白发男人,与他身边的那惊为天人的绝色女子,就连那看似温润似玉般的男子,隐隐中都透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尊贵与霸气,唯有这金发异国女子热情且爽朗。
索菲亚一甩手,“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好的,给我们拿来便是了。”
“好好。”老板娘恭敬的应道,回身便结果伙计递来的托盘,一一给他们介绍道,“这是从……。”
四人微微一瞥,就不再做声,任由着那老板娘自顾自言,那些东西于寻常百姓而言许是珍品,可对于他们来说如同地上的石子,不值一看。
索菲亚更是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我说你就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们吗?”
老板娘一愣,虽说这些不是什么稀罕的珍品,可也是价值不菲的,但他们却没看在眼里,也着实让她一惊,看来得拿出镇店之宝。
只见老板娘小心翼翼的捧出锦盒两个,就在打开的瞬间宝宝就叫了起来,“马马,宝宝要马马。”
夏侯龙舜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不管这东西如何都得买下了,宁韵寒也柔笑染上红唇。细望向那锦盒内,原来是一翡翠小玉马,其色泽柔润艳丽,且质地纯净温和,确实为一珍品。
而另一锦盒中为白玉簪,其玉料色白无暇,温润细腻,通体素面,顶刻含苞花骨朵,两遍镂雕叶几片,已绽放的花朵相连接,极为典雅的高贵。
“那翡翠马我要了。”夏侯龙舜不说二话,拿起那玉马便递给宝宝玩耍。
看着在宝宝小手中的翡翠马,被他翻转在其中,每每险些摔下,老板娘吓得冷汗直冒,可那银发男人却不为所动,任由其玩耍,如似那翡翠马不过尔耳。
而那银发男子身旁的女子也是不语,专注的望着那孩童,看其年纪也就十六七,于是老板娘见夏侯龙舜如此爽快买下翡翠马,便阿谀奉承道,“这位老爷,这位是小公子吧,长得可真是俊俏呀,您女儿也更是标志,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呀。”
“女儿?”三人齐声道,唯有宁韵寒不语。
众人见她望着宁韵寒,皆也望向宁韵寒,片刻后夏侯昽轩笑不住口,“老板娘,你果然是独具慧眼呀,哈哈哈……。”
夏侯龙舜俊彦已泛寒气,黝黑的冰眸几许异样的光芒令人战栗不止,也让老板娘不禁倒退数步,心中暗道,难道我说错了?可按他这年纪与这女子的容貌推算,该是父女呀,难道……难道……
老板娘又赶紧上前赔不是,边擦拭着额间不住溢出的汗珠,“是老身年老糊涂了,真是有眼不识你的福寿了,这都是您孙子和孙女都瞧不出来。”这下可说对了吧,不过这男人虽白发苍苍了,可这脸面却依然年轻,都做爷爷的人了,毫无一丝皱褶。
这下连索菲亚都掩嘴笑了。
“哈哈哈……。”夏侯昽轩笑得更为放肆了,拍拍夏侯龙舜的肩膀道,“哥,恭喜你辈分一再荣升了,哈哈哈……。”
“啊……。”老板娘惊呆了,原来这男子这么年轻呀,这下看来她的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望着他那冷冰的俊彦,如似地府阴司般,让她都不敢再多做言语了。
宁韵寒皓腕轻抬,玉指抚上他紧皱的眉宇,柔声道,“夫君,走吧。”
“夫君?”老板娘失声尖叫。
夏侯龙舜冷眸一扫向她,顿时让她瘫倒在地。
一阵异样的气氛,在慢慢向他们围拢,四人默契的互看几眼,但依然不显于色。
夏侯龙舜冷然向身后的四婢道,“回头你们招呼下这店面。”
“是,主子。”四婢恭敬道。
老板娘自知得罪贵人了,急忙俯身作揖道歉,可恍然间她眼前出现一白色精致的绣花鞋,一阵清冷的气流回旋,她倏然飞出店外。
“别再做戏了,我们今日来就是要会会你们的。”宁韵寒执起被真气吹拂翻飞的白色衣袖,淡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