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吃了两副药,梁博的精神头好了起来。张振让秋桐和秋水每天上下午各扶梁博下床到院子里走动走动,顺便晒晒太阳。如此又过了两天,梁博自己也说觉得身上有劲儿了,饭也能多吃半碗。
张振和时靖瑜不会诊脉,又没有后世那么些先进的仪器,只能凭借梁博越来越红润的脸色来判断他这病正在好转。
梁老爷也是看得出儿子一天天在好转,对待时靖瑜和张振的态度愈发的恭谨,衣食住方面也是愈发的上心。
张振考虑到已经在梁府盘桓了八九天了,期间夏梓笙也来探望过两次,虽然嘴上没说,但还是能看出夏家兄弟两个对他们的担心,于是这天下午,梁老爷从酒楼回来,照例来看望梁博时,张振就提出让梁老爷请个大夫来给梁博把把脉,看看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梁老爷,您也知道,我们兄弟两个只会治病,如今看着梁少爷面色红润四肢有力,许是病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烦请梁老爷请个大夫来替梁少爷把把脉,若是没有问题了,我们兄弟也就不在府上叨扰了。”
梁老爷欣然同意,他也觉得儿子已经好了,只是不好主动提出来请大夫过来把脉,张振再怎么说他们不会诊断,可是也不能在他们治病期间提议说请别的大夫来看。如今张振自己提起,却是正中梁老爷下怀。
“也好,已经耽误了两位先生不少时日,我看博儿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待明日一早,我就让人去请大夫。”梁老爷沉吟了一下,想到之前在乾生堂闹了那一出,随即吩咐贴身伺候的小厮道,“乾生堂不好再去了,就去仁和堂吧。明天一早拿上我的名贴,去请仁和堂的王老太医来一趟。”
“梁老爷,还请嘱咐这位小哥一句,若是在医馆里问起少爷患的什么病,需得瞒一瞒,不然怕是大夫不肯出诊的。”张振又提醒了一句。毕竟肠痈在这里可是不治之症,没有哪个大夫愿意看的。
梁老爷听了直点头,又对小厮道,“张先生的话听到没有?若是问起来,就说是腹痛,其他不要多说。”
那小厮自是点头应道,“明白了老爷。”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时靖瑜和张振刚看着梁博喝了药,秋水就道王老大夫来了。
梁老爷没有去酒楼,在二门上迎了王老大夫,亲自领了人往梁博的院子来了。
王承烨是告老的御医,原是敬献了家中一祖传秘方才被破格录进太医院,一辈子虽不曾参与过后宫之中的龃龉之事,却也不曾有什么突出成绩。
好在王承烨医术踏实,为人正派。仁和堂又是王家的族产,所以告老出宫之后,王承烨就在仁和堂挂了牌坐诊。他不像其他的有名望的大夫那般高调行事,或规定一天固定只诊多少病人,或只医豪门大户,但一般情况下,王承烨是不出诊的,只坐堂。
但是梁老爷是儒商,每年冬天不管是捐款还是施粥都是庆平县的牛首,县令大人对其也是高看一眼。所以王承烨听说是梁家少爷病了,诊完手上的病人,又把排了他的号的病人安抚完分给其他大夫之后,还是跟着小厮过来了。
一进门,王承烨就闻见了屋里的药味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面色不渝的问梁老爷道,“梁老爷可是已经请了其他大夫前来诊治?若是如此,王某还是不要多嘴插手的好。”
不怪王承烨生气,他认为梁老爷已经请了别的大夫给梁少爷治病,甚至都已经开了方子喝了药,他再接手诊治,好了坏了他是说不清的。
“这……老太医……”梁老爷尴尬的看向了站在床尾的时靖瑜和张振两人。
张振只好站了出来,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老太医,小子不才,替梁少爷配了几副药吃,今儿请老太医过来,是想请您给梁少爷复诊一下。”
王承烨自忖自己是个好脾气的老好人,这会儿也忍不住了。他看了一眼张振,二十出头的模样,虽然话说的客气,却不像一般刚出道的大夫对他表现的那么敬畏,竟然说让他来复诊。一时忍不住,开口道,“仁和堂学徒从背药方开始学医超过十五年才允许坐堂,学满二十年才可以单独出诊。不知这位小哥今年年岁几何,师从何人,在哪家医馆挂牌?”
听了这话,张振忍不住在心里苦笑,没成想一句复诊的话得罪了王承烨,却也不能不答,遂道,“老太医,小子今年二十有四,学医五年,未在任何一家医馆挂牌。”
“梁老爷,这样的‘大夫’,你也敢请了给梁少爷看病?”王承烨瞥了一眼梁老爷,问道。
梁老爷正暗忖是不是不应该请王老大夫过来,脉还没诊,就已经惹人不快了。这一下子被点了名,却是不好说什么,脸上更是纠结了。
时靖瑜听了这一会儿,明白王承烨是不虞张振说的复诊两个字,见梁老爷表情纠结,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站出来朗声说道,“往日听闻王老太医仁心仁术,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看病时候都是一视同仁,更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耽误治病救人。为何今日老太医进门之后竟只与我表兄纠缠,却不为梁少爷诊脉看病?”
时靖瑜拿话激王承烨,是想他先帮梁博把把脉,看看他们这治阑尾炎的方子是不是真的有效。
王承烨听了这话,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一向以病人为重,今天竟然失态了。连忙看了时靖瑜一眼,竟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梁老爷听了时靖瑜的话,眼睛一亮,连忙说道,“老太医,烦请先替小儿把把脉,得罪之处,稍后再给老太医赔礼道歉。”
王承烨也知道这是梁老爷给自己递梯子,遂三两步走到床边,按着梁博的手腕,细细诊起脉来。
须臾,王承烨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问了梁博几句,又伸手去按梁博腹部,张振看到,王承烨按的是梁博腹部的麦氏点。
“梁老爷,梁少爷之前可是得了肠痈?”王承烨严肃的问道。
“是,小儿十日前腹痛高热,去乾生堂求医,说是肠痈。”梁老爷答道。
王承烨突然看向张振,目光如炬,“这位小哥先前可是说是你给梁少爷开了方子?”
张振又是一礼,沉声答道,“老太医,方子不是小子开的,是家传秘方,却是小子和表弟一起给梁少爷配了药,如今已经服用了八九日,小子觉得梁少爷已经好了,但因是第一次用药,所以才请老太医过来帮忙复诊一下。”
王承烨这次看向张振的眼光变得有些复杂,“不知小哥儿家门何派师承何人?这药方,可能借老夫看看?”
说这话王承烨也觉得心虚,谁家会把祖传秘方给外人看?
“老太医叫我张振就好,这位是我表弟,时靖瑜。老太医要看药方,这就叫表弟抄来就是了。”张振给时靖瑜使了个眼色。
时靖瑜和张振打小一起玩到大,互相之间挑个眉毛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于是转身回了他们住的厢房,把三种情形的阑尾炎单方分别抄了一份,好在他背了一个多月的《本草纲目》,这些中药材的繁体字还是会写的。把梁博用的药方拿在手里,剩下两张叠了起来放进怀里,时靖瑜这才又回到梁博的房间。
“老太医,这是梁少爷用的单方。”时靖瑜恭恭敬敬的双手呈上药方。
王承烨手有些抖,他本是没指望张振会把单方给他看的,毕竟刚才张振已经说了是秘方,而且肠痈是不治之症,就算他们兄弟两个这次是侥幸治好了梁博,即使这单方用在其他人身上没有效果,可也不会是轻易能够示人的。
王承烨接了药方,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生大黄,唔,清湿热,泻火,凉血,祛瘀,解毒。丹皮,清热凉血,活血散瘀,治痈肿疮毒,风湿热痹。红藤有通经活络、散瘀止痛、理气行血、杀虫等功效。冬瓜仁消痈排脓,利湿。败酱草有清热解毒,祛瘀排脓等功效。厚朴厚朴味辛、性温,具有行气化湿、温中止痛、降逆平喘的功效。白花蛇舌草主要功效是清热解毒、消痛散结、利尿除湿。尤善治疗各种类型炎症。苡仁有健脾利湿、清热排脓功能。黄连清热燥湿,泻火解毒,用于湿热痞满,呕吐吞酸,消渴,痈肿疔疮。黄芩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止血等功效,主治肺炎、痢疾、痈肿疖疮等症。黄柏燥湿,清热,去火。枝子主治热病心烦、肝火目赤、疮疡肿毒。好,好,好!这单方是极对梁少爷的病症的!梁老爷,刚才我替梁少爷把脉,脉象平和,虽不够有力,也是因为病了十几天的缘故,肠痈之症已是好了,再精心调养一段日子,就能完全恢复了。”
王承烨竟是把药方上所有中药材的功效主治都说了出来!然而这只让兄弟两个敬佩一番,最让人激动的,是王承烨宣布梁博的肠痈已经痊愈了!
“张先生,时先生,这,这,我,哎,我真不知要怎么感谢你们才好。”梁老爷激动的话也不会说了,原本被宣判没救的儿子,才十天不到,就已经痊愈了!
“来人,来人!去,告诉夫人,备两封特等红封谢张先生和时先生。再给王老太医准备出诊费。”梁老爷激动的冲门外喊道。
张振和时靖瑜相视一笑,也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