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子芩披着风衣,周琦跟在身后从宴会厅里走了出来,虞然微笑着礼貌和出来的人道别,见她们走出来,埋头微笑着:“卞总,有时间吗?”
周琦眼底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寄予希望的看着卞子芩,卞子芩低低的说:“周琦,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周琦看了看他,见虞然对自己点头微笑,也无奈的回应着,然后提着包埋着头走进车里,车窗外下着雪,雪花肆意的在城市里飘着,隔着玻璃她都能觉得寒意袭来,默默的流起了眼泪,“小袁……”
“是,周小姐。”
“等会不直接回家,你绕过湖岸,我想去看看虞然的房子。”
“虞总的房子?”小袁有些不解。
“是,我就看看。”
小袁加快了速度,车在雪夜里朝着湖岸驶去。
卞子芩和虞然分别撑着伞走在马路上,虞然拉了拉衣领,看着望不到头的洁白的马路,停下来,缥缈的说:“这雪下得真彻底。”
卞子芩转过头来看着忽然停下来的虞然,默默的看着她。
虞然并不看他,依然望着更远的地方:“卞总,难道你不觉得吗?”
卞子芩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想不想一起狂奔。”
“狂奔。”虞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卞子芩拉着手朝前奔跑着。
“下吧,雪下的再大一些吧……”卞子芩嘶吼着,欢笑着。两个人跑累了停下来,弯着腰喘着粗气,又相视一笑。
“累吗?”卞子芩问到。
虞然摇了摇头说:“不累。”
卞子芩笑了笑接着问:“冷吗?”
“不冷,在雪里就不冷了,在宴会里冷。”
卞子芩忽然沉默下来,直起腰来看着她,然后又认真的说:“虞然,你恨着我对吗?”
虞然有些愣住,她没有想到卞子芩会这么直白的问自己,调整好情绪后微笑着说:“过去了,什么恨,十年了也该没了。”
卞子芩失望的看着她:虞然你终究没有对我说实话,你真的要开始打我这张牌了。你心里在想些什么,除了恨,除了还有利用的价值,除了这些以外,是否还有别的一丝的温存的情感,虞然,你还爱我吗?卞子芩在心里默念着,他始终不敢这么开口问虞然,他怕得到令人绝望的答案,虞然如此坦荡的人,如果利用其感情,要么就是恨的太深,要么就是真的不爱了,所以才会一点顾忌都没有,十年了,自己能够坚持下来的爱情,维持的很辛苦,所以不能保证,十年了自己还是不是住在那颗心里。
卞子芩笑了起来:“是啊,十年不见了,也该风消云散了。”
“你呢,十年来,好像过得很好。”虞然带着标志性的微笑问。
“嗯!不错,在自家企业,开着直通车的感觉很顺利。”
“是,人和人到底是不同的,有人的路上崎岖的很,有人的路却是铺好的柏油大道。”
“虞然,你的路呢,现在是崎岖的,还是柏油大道了。”
“柏油大道,通向光明,一片明亮。”说完笑着看着前方。
卞子芩看着她,十年的苦你都不说,虞然哪一天如果你站不住了,卞子芩的肩膀永远是你的,你不用伪装着,如果你愿意,你不需要在血雨腥风里活着。
“也是,事业有成,名利双收,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高度,你虞然都做到了,你比我有出息。”
“你已经很好了,兴科那么大的集团企业,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卞子芩凭着一身的本事,强过了你父亲,你知道前几天的报纸怎么介绍你的吗?说卞子芩已经不再是兴科的少东家,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兴科集团的领导者。”
“报纸上的那些鼓吹,你也当真啊。”
“子芩。”虞然忽然一脸严肃,又有些伤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忽然想去咖啡厅了,真奇怪呢,只要下雪,就非常想念胡叔叔的咖啡厅,好像天寒地冻的城市,只有那里能融了雪一样。”说完看着卞子芩,然后又接着说:“胡叔叔他应该很幸福吧。”
卞子芩看着虞然又看着漫天的飘雪,把虞然的帽子戴上,然后牵起她,笑着说:“走。”于是转身对一直开车跟在身后的小李招手。
小李把车开过来,他们上了车。
小李问:“虞总回家吗?”他不知道虞总和卞子芩什么关系,但知道一定不简单,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老板和谁走的这么亲近过,他也第一次发现办事雷厉风行的老板,也会在雪地里呼喊奔跑。
“送我们去咖啡厅吧,然后你先下班。”
“好的,虞总。”
咖啡厅里灯还亮着,原来今天所有人都在为吴倩过生日。见卞子芩和虞然开门进来所有人都惊呆了转头看着门口的他们,晓峰放下手中的蛋糕走过去打招呼:“额,今天吴倩生日。”吴倩摆了摆手,晓峰接着说:“老大你怎么来了,你好,虞师姐。”
卞子芩介绍到:“晓峰,胡叔叔的儿子。”
虞然有些惊讶,当初才12岁的晓峰这么大了,惊喜的说:“小子,长这么大了啊。”
晓峰抓了抓脑袋尴尬的笑着说:“个子大了,就是没什么出息。”
陈华跑过来揉着他的肩膀抢话到:“还没有出息啊,这么大的咖啡厅,你可是有50%的股份。要没出息,我们这些人不都没出息嘛,是不是。”大家应和着。
“我爸走的那几年,我得边上学边管店铺,没什么经验,咖啡厅关了几个月,多亏子芩哥后来接手了,我这什么都没出,他给了50%的股份。”说完在那边尴尬的傻笑。
“小子,你已经很不错了。”卞子芩拍着他的屁股笑着说。然后转过头来对虞然说:“要是不介意的话,一起过去坐坐,只是平常没怎么管,他们这一群人顽皮了些。”
虞然点点头,大家围着在一起。
陈华拿着筷子贼兮兮傻笑着问虞然:“虞然,你好,我叫陈华,我知道,你肯定不知道我,我是子芩他们班的。”
“你好,我知道你,上学时坐在子芩前面,老喝墨水的那个。”说完虞然笑了起来。
陈华瞬间脸红起来,然后尴尬的说:“这事,你也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哈。”
“好了,陈华别贫了,虞然,呵呵,我这么叫,应该没有关系吧!听说你是我们家BOSS的初恋啊。”吴倩傻傻的问到。
晓峰赶紧狠狠踩了她一脚,她没明白什么意思,恶狠狠的看着他。卞子芩有些紧张,虞然愣了一下,晓峰瞪了瞪吴倩骂道:“蛋糕都堵不住你的嘴,这么八卦。”
虞然温和的笑了起来:“没事,晓峰,嗯,是呢,学校的时候是。”卞子芩用余光看了看虞然,虞然低下头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笑了笑。
晓峰看了看他们,然后举杯打圆场到:“来,来,来大家举杯,欢迎虞然来咖啡厅,也祝吴倩生日快乐。”
外面下着雪,他们坐在咖啡厅里有说有笑的吃着火锅,所有的店员都争先恐后的跟虞然拍照。等聚会结束,所有的店员都走了,晓峰看着虞然笑着说:“虞师姐,这个是我爸爸让我交给您的,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给您,老头子的心思谁也猜不准,这几年我也没有打开来看。”
虞然接过木匣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谢谢你晓峰。”
“那你们先聊,我先回去了。”说完晓峰拿起衣服往外走。
“开车慢点。”卞子芩嘱咐着。
晓峰笑着示意了一下,开门出去了。
吴倩忽然窜了出来抱怨到:“刚刚干嘛踩我。看虞然和老板的样子,店长你就跟我说说嘛!不然我今晚要睡不着觉了。”
晓峰被忽然跳出来的吴倩下了一跳,缓缓神说:“你要吓死我啊。没事别瞎打听。”
“店长,你就跟我说说。拜托了。”吴倩哀求到。
“你真是的,我奉劝你哈,别对子芩抱有幻想,这十年他都在等虞师姐呢。就他这种痴情汉绝了,哎,你们这些花花草草,只能望梅止渴了。”
“哇塞倾世绝恋啊,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两个人刚刚那样可不像是谈恋爱啊。”
“这中间出了很多事情,有的呢,我不知道,有的呢,也不方便说。”
“哎呀,你就说说嘛。”
“小妮子嘞!你就先回去吧,你就只要记住一点,这世界上最痴情的人也是最绝情的人。”
“哎呀,果然金字塔上的人只跟金字塔上的人牵扯,不过呢,虞然给人感觉太冰了些,你说老板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了,两块冰在一起,能幸福吗?”
“冰和冰在一块才不会融化,才不会冻到别人。”
“可是,他们是两块随处乱晃,耀眼的冰块,已经殃及到别人了。”
晓峰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真的啊,你看我失恋了你心疼我啊。”
“你这哪叫失恋啊,你就作吧,走不走。”
“走,走,走。”说完快速的钻进车里。
虞然环顾了四周说:“你居然把十年前的样子都保留下来了。”
卞子芩一边穿制服一边说:“胡叔叔,没别的自豪,一生就以这个咖啡厅感到骄傲,老师傅对咖啡的感情,咱们能延续尽量延续,至于以后就不管了。”
“你要干嘛?”
卞子芩神秘的笑了笑:“你还记得胡叔叔的拿手绝技吧,我给你来一个。”
虞然惊喜的叫到:“奶泡。”
卞子芩点了点头。
“你后来学啦。”
“嗯!你离开后,我每天放学了,就过来混时间。”系紧了围裙苦涩的笑了。
“子芩,你不开口吗?”
“什么?”
“没什么。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你坐在那边休息一会,很快就好了。”
虞然坐下来,看着昏暗的灯光下忙碌的卞子芩,干净清爽的发型,挺拔有力的臂膀,穿着制服,十分认真的忙碌着。她出神的看着,脑袋里想着他们过去,也是这样的雪夜吧,他们曾经连夜爬到山顶上,候着雪后日出。她跑着,卞子芩追着,有那么一瞬间,那时光仿佛和现在无间隙的链接在一起了,忽然脑子里出现爸爸站在水里说他冷,虞然清醒过来,没有人理解她心底的痛,如果可以,谁愿意呢,把原来最亲密的人推到对立面,原来依赖着的人,如今要反过来,要踩着他。虞然心底的无奈连叹息悲伤都不能有,她所惋惜的一分,就会产生十分对爸爸的愧疚,她只能朝前走,总得付出些什么,何况卞子芩并不值得同情。
卞子芩端着奶泡走过来,他笑着,虞然也笑,她收起了眼底的锋芒亲切的说:“谢谢。”
“怎么样,胡叔叔走后,第一次做。”
虞然尝了一口赞叹到:“嗯,不错,有胡叔叔的水准。”
卞子芩温柔的看着她,虞然你笑吧,哪怕是利用,只要能靠你近些,有什么所谓呢。就算是强装的微笑,也希望虞然你,笑着的时候,比孤独多些。就算没有资格,但还想守护你,就算可能最后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不是我,但也希望就这样靠你近些,你冷漠也好,热情也罢,只要你是虞然,只要你还在,我的世界就都开花了,心里默念着深情的看着她。
虞然抬头忽然撞上他含着热泪的眼睛,有些语塞不知道要说什么,惊奇的看着他。
卞子芩擦了擦眼泪:“就是啊,这是怎么了。”
虞然不说话低着头,然后轻声的说:“回去吧。”
“好我送你。”
两人出了咖啡厅的门各怀心事的坐在车上,沿路的雪覆盖了整个城市。
“进去吧。”卞子芩站在门口对虞然说到。
虞然笑了笑:“好,小袁到了吗?”
“快到了。”说完走进漫天的雪里,虞然转身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关上门回屋里去了,卞子芩听到关门声停了下来,望着虞然的门房,欣慰的笑着,接着往前走。小袁把车停在卞子芩面前,他一上车看着坐在车上的周琦,惊讶的说:“怎么,小袁你没送周小姐回去啊。”
“周小姐说不想回去,我们在这里等您很久了。”
卞子芩看了看周琦,又看了看说:“以后这种情况直接送周小姐回家。”
“是的卞总。”
“你不需要埋怨他来指责我,子芩,虞然她根本就没有放下仇恨,她在利用你。”周琦接话。“我知道。”卞子芩打断她。
“你知道,一个连感情都可以利用的人,多冷血绝情,这样下去,你会遍体鳞伤的。她虞然这样作践你,你为什么任凭她这么作践呢。”周琦不可理解的看着他。
卞子芩沉思一会说:“周琦,我出不来了,就算明知道被作践着,可莫名的觉得开心呢。怎么办呢?她是虞然,让人一点招架能力也没有的虞然,一靠近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周琦流着眼泪说:“不说了子芩,我也劝不了你什么,如果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劝不了呢,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也可能陪不了你了,子芩,如果我也像虞然一样离开十年、二十年你也还会记得我的吧。”
卞子芩看着周琦:“嗯!会。”卞子芩暖暖的笑着,点了点头。
周琦有些苦涩的笑着。
虞然洗漱好后,从包包里翻出了小匣子,用钥匙打开,里面是一本账本,清楚的记录着各项毒品交易。虞然有些呆住了,当年的贩毒案胡叔叔居然也有参与,虞然瘫坐在椅子上,她搓着额头,十分疲倦的拨通了张巷的电话:“张巷,睡了吗?过来一趟。”
不多时张巷开门进来寻问着:“怎么了,虞然?”
虞然站起来把账本递给他。张巷接过来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兴科的曹德瑞和胡叔叔贩毒的账本。”
“什么,胡叔叔也参与了。”虞然点点头说到:“你说,胡叔叔多健朗的体魄,怎么会走的那么早。毒品害人不浅啊,这曹德瑞以为自己的钱洗白了就没问题了,哼!疏而不漏啊!他怎么可能想到胡叔叔留了这么一手。”
“那咱们赶紧的啊,把证据递交上去啊。”
“不急,账本的字迹,你找个可靠的人去鉴定一下,出具详细的鉴定报告,我们一起递交,这一次,我要曹德瑞逃无可逃。”说完眼底闪现了一丝可怕的凶狠。
“好,我明早就左手办理,这里面量,只怕曹德瑞是要被枪毙了。”张巷兴奋的说着。
“是的,这不算完,法院一定会彻查兴科的账,一旦里面出现跟这个有挂钩的,那么兴科就真的完了。但是从账本上看,好像只有这个曹德瑞有参与贩毒,兴科的其他人并未记录在内,这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警方吧。我们保留好证据就行了。”
“别的不说,胡叔叔的这账本,一定打的兴科那些老家伙一个措手不及。”
“别高兴的太早,如果跟兴科有关系,那么兴科就完了,如果跟兴科没关系,那兴科只不过是面临一次大规模的财务审查,这对他们这种大集团而言家常便饭。”
“那他曹德瑞跟卞永信什么关系,他能脱的了干系。”
“你还是不了解卞永信啊,他所用的卑鄙的手段,那绝对是合理合法的不合乎道德而已,按照账本上,我估计这事情和他可能真的没什么关系,要是曹德瑞自己一个犯罪,那么这对兴科而言只是一次小风波而已,但是我们可以借助这小风波,让兴科在股市上穿一穿小绿裙。”
“总算是有进展了。”张巷长松了一口气。
“那倒是。让老严回来,别整天在外面瞎晃悠。”虞然说着,站了起来:“搬倒一个曹德瑞,兴科还有很多的大小股东,我们得把这些人的小辫子都抓住,就算报仇,我们也要让他们自己走进自己挖掘的坟墓里去。”
就让雪下得肆虐一些吧,这城里不久就要有日夜失眠的人了,等开春了,害虫死干净了,所有的地方就有阳光照来了。虞然站在窗前,那一夜她失眠了,她心里有太多的谋划,也有太多的无奈,但她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会看见光明,眼前这扇窗黑的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