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歌感觉到了一种不祥之兆,绿色的眼睛紧紧盯住了预测仪。任何法师都能辨认出来。
“你确定吗?”爱丽丝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房间传来,“检查过颂经了吗?”
红发法师点点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知道爱丽丝其实根本看不到他,他应该当面跟她说。对她就应该这样,我希望她可以坚强。
刀歌穿着深蓝色衣服和裤子,衣服上镶有金色的装饰,看上去更像个政客,而不是一个法师。因为在过去的几年里,他施展魔法的同时还被迫玩转一些交际手腕。这并非易事,因为他生来就是一个特别有控制欲的人。
他头发浓密,胡子很短,长得像一头狮子,这正好符合他傲慢的性格。他的鼻梁骨很久以前不小心弄断了,后来经过矫正才又恢复正常,这就更给人一种风风火火的印象。
“刀歌……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不能让她再等了。不管事情有多糟,她有权力知道真相。“爱丽丝,我来了。”
刀歌收起预测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向精灵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正好可以看到她的脸----一张漂亮精致的鹅蛋脸上长着一双清澈的蓝眼睛;鼻子小小的,微微上翘,嘴边一直洋溢着淡淡的微笑;还有那银白色的头发,站起来的时候,一直垂落到腰迹。要不是她尖尖的耳朵,别人一定会误把她当作人类。
“什么事?”她耐心的问道。
“是……是双胞胎。”
她的脸上顿时闪现出一丝亮色,眼睛也更迷人了。“双胞胎!真好!太棒了!”
她在木床上动了一动,纤细苗条的精灵游侠已经怀孕几个月了,所以没带护胸甲也没穿皮铠,只披着一件银色的睡衣,毫不掩饰自己的身孕。
关于她体形的变化,大家其实早看出来了,只是刀歌不肯承认罢了。要知道他们结婚才几个月,而历史上人类和精灵结合的婚姻本来就已经非常少见,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和一个精灵生过孩子。
现在,他们要生的还是双胞胎。
“我想,爱丽丝,你可能不明白。双胞胎啊!人类和精灵所生的双胞胎!”
她的脸上还是洋溢着喜悦和惊喜:“很少有精灵会生孩子,生双胞胎的就更少了。亲爱的!我们的孩子将来注定是要干大事的。”
这时后,刀歌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苦涩:“我知道,可是这也是让我担心的事情啊……”
爱丽丝和他曾经共同经历过很多磨难。在抗击兽人的战争中,他们直捣兽人的大本营阿菲提亚。他们跟兽人交手,和龙族交锋,还有巨人,等等。之后,他们又在各王国转战,几乎成了外交使节,游说盟军保持完整的阵容。可他们并不想在战争中冒险,因为战后的和平到底能维持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其后,所罗门军团也毫无先兆的不请自来了。
直到那时候,两个原本完全不契合的灵魂才联系到了一起,开始了合作。在和恶魔的残酷之战中,他们为自己的土地而战,也为彼此而战。有好几次,他们都以为对方已经死了,每每痛不欲生。
因为很多亲人都已经离他们而去,所以失去对方就变得更加痛苦。学识要塞和新绿(城市名)都遭受过不死亡灵的破坏。数以千计的朋友被亡灵法师手下所杀的灵魂反过来又为不死亡灵效忠。城里的人都死光了,更糟糕的是,那些被杀戮的灵魂纷纷复活。
刀歌的家人本已所剩无几,又都在战争中死去了。他的母亲很久前就过世了;他的父亲,哥哥还有两个堂弟,也都在拜尔沦陷的时候丢掉了性命。好在,那些无处逃生的绝望的护城士兵放了一把大火,将城市顿时化为一片灰烬,连不死亡灵也未能幸免。
他没有见到家人的最后一面----连他的父亲也没有----刀歌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就在那个瞬间,那些和亲人闲的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了。家里只剩下了他一个,孑然一身。
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对精灵游侠的感情,孤独的感觉才离他而去。
战争结束以后,对他们两个来说,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尽管周围一片反对声,但刀歌和爱丽丝还是决定永不分开。他们订下婚约,尝试在这样一个凌乱的世界里,开始一种正常的生活。
刀歌觉得有些苦涩和无奈,因为他知道,和平是不会长久的。
爱丽丝不等刀歌扶她,就自己起身。尽管快要临产了,她身手还是很矫捷,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你这人!总是那么悲观!我的族人们已经够痛苦了。亲爱的,我希望可以健康的生下这两个小家伙,一对幸福的双胞胎。我们可以做到的。”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情况再难,也不会牺牲孩子。当时知道怀孕了以后,他们顾不得盟军了,就径自在离学识要塞不远的一个宁静的地方安下了家。生活朴素,低调,但是附近的人们都很尊重他们。
爱丽丝尽管失去了很多,但却没有丧失勇气和信心,这一点给刀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家庭的变故给他心灵蒙上了巨大的阴影,而爱丽丝的内心深处有更大的创伤。新绿显然比学识要塞还要具有传奇色彩,也更安全,不过现在,也是一片破壁残骸。几百年来屹立不倒的精灵族大本营,在几天内就毁于一旦。那些曾经引以为豪的精灵族和人类一样,加入了不死亡灵的阵营,其中就包括爱丽丝同部落的精灵,还有几个她的家人。
听外公说,他绝望的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就是她的叔叔。外公还告诉她,弟弟被一群恶棍五马分尸,而这些恶棍的头领正是她自己的大哥,后来她大哥也葬身火海,没人知道她父母的下落,但估计凶多吉少。
如果刀歌没告诉她呢----他也许永远不敢说----关于她的一个姐姐婕拉变成了亡灵的谣言。
爱丽丝还有一个姐姐叫婕拉,在战争中作为将军的她领导军队抗击塔伦嘉德王子----人类的叛徒尼克莱,成了名副其实的英雄。尼克莱曾经是国家的希望,现在却成了所罗门军团和不死亡灵的仆人。他毁了自己的国家,甚至还带着不死亡灵攻打精灵之都‘新绿’。曾经,婕拉在每个要塞截击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然而每次都不奏效,可亡灵的死亡魔法却起了作用,获得了最终胜利。
按照精灵高层的说法,婕拉为了阻止尼克莱屠杀银月城的精灵,英勇就义了。而精灵族的领导者,连爱丽丝的祖父都说,婕拉是在那场毁城大火里化为灰烬的。当然,这一切都无源可溯了。
对于爱丽丝来说,故事可能就此结束了。然而,刀歌却从九环议会和精灵高层那里听到了关于婕拉的消息,这让他胆战心惊。战争中有一个幸存者隐约记得,游侠将军婕拉没有死,而是被俘虏了。她已经严重残疾,几乎不成人形。后来尼克莱为了一时之乐就把她给杀了,还疯了一般把尸体挂在昏暗的庙里,玷污了她的灵魂和尸体。她就这样从一个英雄般的精灵变成了一个亡灵——一个常常出现的凄惨的女妖,穿梭在‘新绿’的废墟里。
刀歌至今都无法确认这个谣言是真是假,说不定有这可能。所以他一直希望爱丽丝不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如此多的悲剧……所以当刀歌想到自己新家庭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排遣那种不确定的感觉。
他叹了一口气,说:“也许等他们出生了,我就会好些吧。我可能就是有点紧张。”
“怎样才算得上是好父母呢?”爱丽丝回到床上,“好在杰丽娅帮了很多忙。”
杰丽娅生过六个孩子,还帮忙接生过很多很多孩子。刀歌过去一直认为,人类在和精灵打交道的时候,总是存有戒心----更不要说是精灵嫁给了一个人了----但是杰丽娅只看了爱丽丝一眼,就表现出所有母性的特质。刀歌给她的工钱不错,但是还是始终怀疑,杰丽娅是不是真心对妻子好。
“我想你是对的,”他开始说,“我刚去了----”
声音----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突然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听起来不妙。
“刀歌,我需要你!”
“艾尔萨拉?”法师突然开口。
爱丽丝站起身,声音消失了。“艾尔萨拉?他怎么样了?”
他们夫妻都认识艾尔萨拉,这个九环的成员为了让他俩在一起,花费了很多的心思和努力。可当时艾尔萨拉并没有告诉他们所有的真相,尤其是他自己关心的问题。
后来在极度紧张的环境里才发现,原来艾尔萨拉还是一条龙----艾尔萨菲尔。
“是……是艾尔萨拉……”
“刀歌……我需要你……”
“我不会帮你的!”法师突然回答道,“我已经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了!你知道,我现在离不开她……”
“他到底要怎么样?”爱丽丝问道。她心里也明白,艾尔萨拉是不会轻易来找刀歌的,除非真有什么大麻烦。
“没有关系!他会找别人的。”
“你先别拒绝我,给你看样东西……”声音再次传出,“让我给你们两个都看样东西……”
刀歌还来不及回答,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副副的画面,他仿佛看到了天空与时间之龙,而天空与时间之龙又表现出愈发的绝望。他震惊极了,艾尔萨拉所经历过的一切,现在法师和他的妻子也都看到了。
最后,一座峻峭的大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很多人认定它就是伊拉斯的痛苦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