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指着宁无双,道:“双儿,母亲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也不能迁怒你大姐姐啊,她一向对你疼爱有加,你怎么能……”
宁无云出言阻挡,如同温柔和善的姐姐一力承担:“母亲,不关三妹妹的事情,是我的错……”
宁无双理直气壮的接口,淡漠的说道:“的确不关我的事。”
“孽女,你怎么能这么无情无义?”对比起宁无云的姐妹情深,宁无双的话实在是太过无情无义了,宁德海用食指指着站着不动,神色淡淡的宁无双:“你看看你大姐姐,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维护你,可是你呢?就晓得推卸责任!”
愚笨点,他也能接受,但是却不能没有手足之情,云儿都已经吐血了,这丫头还动也不动,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宁德海十分的不满,更何况是在金玉良缘伤的,肯定跟三丫头有关。
“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学大姐姐?”宁无双挑眉,随即断然摇头:“我不会学她矫揉做作,惺惺作态的!”
宁无云听了这话,又是一阵猛咳,吐了一口血出来。
宁德海见爱女再度吐血,气的脸色发黑,扬手,就要给宁无双一个耳光,目光十分失望的模样:“孽女,你不友爱手足,你大姐姐已经伤的如此严重,你还出言讥讽她,看我不打死你!”
宁无双身子一退,避过宁德海的巴掌,漆黑如墨的眸子,似古井潭水,幽艳无波,却摄人心魄,一字一句的说道:“父亲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学大姐姐!”
“老爷,女儿家细皮嫩肉,可经不起打,再说了,昭王一会儿还要来退亲,若是见到云儿挨打,怕是心里更加的不快。”张氏看似在劝,实际上实在提醒宁德海,若是宁无双挨打,说不得昭王怒气就消了些,这婚事也能维持下去。
张氏可不是好心帮宁无双维持婚约,而是想让宁无双替她的云儿占着位置,否则她哪里还容得宁无双与昭王的亲事。
张氏觉得昭王对宁无云死心塌地,若是日后上位了,也会转头迎娶宁无云的,所以这一年多来,她用足了手段笼络昭王,慷戴氏之慨,金玉良缘的首饰送了不少给昭王。
宁德海被张氏这么一暗示,也想到了,立刻大怒,厉声道:“来人,取家法,我倒要看看你这孽女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宁无双看着眼前这对同心协力想要将她痛打一顿的夫妻,心头的冰冷越来越浓,眼神越发变得幽深黑暗,像是最华美的宝石,却比夜色更黑,黑的不见一丝光亮。
宁德海被这样一双平淡静谧的眸子看着的时候,不自在的咳嗽了起来,移开了目光:愚钝的丫头,居然有这么一双波澜不兴的眼睛。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老爷取家法,要打哪个?”
张氏心头暗恨:这老虔婆怎么来了?这一年多来,不是守着福寿院礼佛不外出么,今儿个怎么出来了?
宁无云手紧握起,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没想到小贱人如此得老夫人的欢心,居然为了她出福寿院,看来她还是小看了小贱人。
宁老夫人进了门,看了宁无双一眼,目光扫过眼泪汪汪的张氏,又看了一眼唇角挂着血丝的宁无云,最后将目光落在宁德海的身上。
宁老夫人暗自叹息一声,他这个儿子朝堂大事上不糊涂,可是一接触内宅的事情,就糊涂起来,偏听偏信不说,还是个分不清轻重的。
这都什么时候,还在这里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也不去想想等一下昭王来退亲,该如何应付?
宁老夫人对昭王有丝失望,为了这么点面子上的小事,居然就闹着退亲,这点看来,怕是日后难成大事。
但到底跟太子感情深厚,德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又亲厚,昭王还是不能得罪,所以这门亲事还是不退的好。
宁老夫人心里居然有些可惜,她是看出来了,宁无双是个会藏拙的,配给昭王,倒是有些可惜了。
宁老夫人坐上主位,冷哼:“别人家的女儿都是捧在手心,你倒是好,要打要杀的,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宁家的女儿都不值钱呢!”
宁德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说道:“母亲,您是不知道,三丫头居然害云儿受伤,她实在是……”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得清楚,还没老眼昏花呢!”宁老夫人淡淡的打断她的话,也不理会抽抽噎噎的张氏母女,径自对宁无双说:“昭王要退婚,这事你怎么看?”
宁德海觉得宁老夫人真的老糊涂了,三丫头那愚笨脑袋,还能有什么好看法?
宁无双笑了起来:“扬哥哥怕是说笑话的吧,我等一下赔礼道歉,给扬哥哥认错就是了,他难不成还真的因为那点小钱,退了我的亲事?”
宁老夫人点头:“王爷是个心胸宽大的,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钱,就退了你的亲事,等一下,你好好的认个错。”
能屈能伸,能言善道,又会装傻充愣,的确是个好苗子啊,她这么多年,倒是真的看走眼了。
宁老夫人越来宁无双,越觉得将她配给昭王,有些浪费了……
张氏和宁无云见宁老夫人简直视她们两个如无物,进来后理也不理她们,径自和宁无双说话,牙齿都咬碎了,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
宁无双扫了她们母女二人一眼,语气担忧,却又委屈的说道:“祖母,今儿个双儿原本打算是去金玉良缘为祖母选套首饰,却没想到惹出了这么一番事情,是双儿的错,但是有句话,双儿还是要说。我看姨娘的那些铺子,还是关了吧!”
宁老夫人眉头一蹙:“你姨娘的铺子怎么能关?这些到时候,都是要随着你陪嫁的啊!”
宁德海冷哼一声:“你小小年纪,哪里懂什么生意,做的好好的,关什么关?”
宁无双却皱着眉头,表情认真的说道:“什么做的好好的?今儿个大姐姐和扬哥哥走了之后,双儿翻了一下账本,金玉良缘这样的店铺,一个月盈余也不过五百多两,再除了店里掌柜小二的工钱,盈余也不过三百多两。而扬哥哥每月来店里一次,每次都要拿走几千两的东西,我担心再这么下去,咱们府里就是金山银山也填不住啊!”
听得宁无双这话,宁老夫人和宁德海全都愣住了,都将目光落在了张氏身上。
金玉良缘那是会下金蛋的鸡,京城里谁不知道,以前在戴氏手中,哪个月盈余不是上万两,怎么到了张氏的手中,盈余就成了三百多两?
而那昭王也真奇怪,他可是堂堂的王爷,来店里拿件把东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每个月白拿一次,算什么道理啊?
宁老夫人和宁德海看向张氏的目光都充满了不满和怀疑!
张氏一时没想到宁无双居然看了金玉良缘的账本,脸色有些发白,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在老夫人和宁德海灼灼的目光下,舔了舔唇,咬牙嗫嚅:“许是这一年多生意……生意不好做……”她哪里敢说,那些钱财都进了她的腰包了。
“生意不好做?”宁老夫人冷哼一声:“怎么金玉良缘在戴氏的手中,月月盈余上万,一到了你手中,就只盈余三百两了?这生意再不好做,也不至于艰难到这样的地步吧!”
真当她是不通事务的老太太啊,居然敢如此睁着眼说瞎话,戴氏的嫁妆铺子,这一年多来收入交由府中,这些盈余自然都是府里的,若是张氏贪了这些银钱,那就是贪了府里的银钱,宁老夫人可容不得。
宁德海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这些可都是他的钱,张氏居然贪墨他的钱,这存的什么心思啊?
宁无双满意一笑,缓缓地开口:“祖母,父亲,我瞧着母亲也是被铺子里的掌柜的骗了,今儿个双儿在铺子里就遇见一个扛着母亲牌子、拉虎旗的掌柜,口口声声说双儿处置不了他,说是母亲的表兄,大姐姐还叫他表舅呢。双儿瞧着他不太妥当,母亲出身相府,来往的都是高贵人,哪里会有主动做人奴才的表兄。这才起了看账本的心思,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店铺里的进进出出的帐,居然有近十万的糊涂账,也不知这么多钱,去了哪里?双儿怀疑是被这位掌柜的贪墨了,所以让人将他绑了过来,由祖母和父亲处置,还望祖母和父亲莫要怪双儿自作主张!”
十万?
这下子宁老夫人和宁德海不是脸色难看了,而是额头青筋直跳,宁老夫人更是大怒,厉声:“好个黑心肝的掌柜,居然吞了这么一大笔银钱,今儿个非让他吐出来不可!”
宁老夫人一句话敲槌定音,将那掌柜的定位成奴才,张氏日后也不好再拿宁无双不敬长辈说事了,宁无双微微勾唇,宁老夫人这也算是无心插柳,帮了她一把。
宁老夫人又对宁无双点头:“好孩子,你做的对,这等黑心肝的奴才,就该狠狠地教训,否则以后谁都有样学样,那还不将我们宁府搬空了!”
对于宁无双将人绑回来任由她和宁德海处置的举动,宁老夫人表示十分的满意。
十万两啊,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就是宁府一个月的开支也不过一万两上下。
宁无云没想到事情居然直转而下,她自然知道这些银钱不是掌柜的贪的,几乎都进了张氏的口袋,掌柜的不过是拿了些零碎,哪里有钱吐出来,到时候必然会牵累到张氏。
她心中恨极了没早点除去宁无双这个小贱人,以至于今日给她翻出这么大的浪来。
张氏心中更恨,小贱人明明是个不通事务的,居然能看懂账本,还连暗帐都翻出来了,这……
“老夫人,老爷,我……觉得吧!双儿到底年幼……又没学过管家……是不是……看错了……”
宁无云赶紧出声帮腔:“是啊,祖母,会不会是三妹妹看错了?毕竟三妹妹从未接触过外头的生意,会看错也是情有可原?”
宁老夫人冷哼一声:“看错了?近十万两的银子,也会看错?你们母女可真会说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