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没有镜子放在宁无双的面前,否则她就会从镜子中看到一张为情所乱的面孔。
烦了半响,燥了许久,窗外已经隐隐透白,宁无双颓然重新躺下,辗转反侧着翻来翻去,如同烙饼一般,这般折腾,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头疼给闹得。
哎,昏沉沉的脑袋让宁无双意识到——臭不要脸的果然乌鸦嘴,一语中的。
她真的病了!
这下子连谎话都不用说了。
宁无双默默的抿了抿唇,明白这是昨夜在床上烙饼的后遗症,缓缓地坐了起来,忍着喉咙口的干涩:“绿腰!”昨夜是该绿腰值夜的。
话音刚刚落下,绿腰就端了药碗进来,见宁无双半坐了起来,忙将黑乎乎的药汁放在一旁,大步走到宁无双的身边,抽了只靠枕放在她的身后,让她倚的更舒服点,嘴里说道:“小姐昨夜受了寒,有些发热,刚刚小姐昏睡的时候,白嬷嬷为小姐把了脉,没什么大碍,喝两记汤药就好了。”
宁无双挑眉:“白嬷嬷?”绿腰是个谨慎的,什么时候对白嬷嬷这么放心了,居然让白嬷嬷踏入她的卧室为她把脉,开方子,她不是一直戒备着白嬷嬷吗?
绿腰知晓宁无双为何挑眉,说道:“小姐,昨夜奴婢和云幽被人打昏,带去长河,参与了您与宣王的婚礼,也听到宣王的誓言。”说着,绿腰的眼睛红了起来:“小姐,您总算是苦尽甘来,宣王殿下虽然恶名在外,但一诺千金的名声从不曾有人质疑,他对你是真心的,你可不能犯糊涂,冷了王爷的心。”
绿腰一向看重尊卑,此时是真的急了,才说出这般越界的话。
她是真的急了,宣王看着是个冷酷无情的,可这样的人,一旦动情,那必然是世间最真挚、最深情的,倒是自家的小姐,看着柔软温和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最是冷情。
可人心哪里经得起一再的消磨,若是小姐一味的拒宣王于心门之外,到最后冷了王爷的心,岂不是错过了大好姻缘。
宁无双感受到绿腰的担忧,心中微暖,却不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从哪里看出他对我是真心的?就因为他的誓言么?”顿了一下,故意说道:“父亲当初娶娘的时候,也曾发过誓言,可最后还不是消散在风中了。”
绿腰还没搭话,倒是撩了帘子进来的云幽冷笑道:“小姐,你何必说这样的话,你心中也明白,老爷和王爷不是一样的人,咱也别拿老爷和王爷比,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和王爷没有可比性。”云幽这话实在客气了,要是她的真心话,宁德海比不得南宫月脚后跟的一块皮。
绿腰见云幽口无遮挡,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才缓缓地回答宁无双的问题:“小姐,奴婢长了眼睛会看,宣王殿下一向目光冷酷,可他瞧你的时候,眼中是有光的,闪亮的能花了人的眼。”那是只有对着心爱的女人才能发出来的。
云幽被绿腰瞪了一眼,不再说什么,也跟着点头:“是啊,宣王殿下看小姐的目光专注而真挚,奴婢都能感受到,王爷看着小姐的时候,眼中只看到小姐,仿佛别人都看不见了。嗯,奴婢说不太清楚,但……就知道王爷对小姐是真心的!”
看来天下女子对专情真心都没有抗拒力,南宫月一夜的功夫,就将两个惧怕他恶名的丫头给折服了。
也是,那样惊天动地的誓言,那样煞费苦心的安排,就是她有着两世的经历,也忍不住动了心,更何况是两个单纯而对爱情充满好奇和期待的小丫头。
宁无双忍不住摇头暗叹:难怪他能在朝堂中屹立不倒,就他这折腾劲儿,真对人好的时候,谁能拒绝?
只可惜,宁无双不知道,这世间能让南宫月这般用心的,还只有她一人,就连皇帝,他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更别说一心讨好了。
主仆三人就南宫月的用心闲话了一场,云幽伺候了宁无双洗漱时,又对白嬷嬷的本事进行了大力的宣扬:“小姐,您不知道,白嬷嬷可是个能人,不但能压得住牛鬼蛇神,还懂医术,会看病,听说还烧的一手好菜,嗯,奴婢没尝过,不过小姐等一下就能尝到了,白嬷嬷正在厨房为你熬粥,说您身子不好,吃点清淡酥软的比较好……”
云幽喋喋不休,宁无双却是勾唇:白嬷嬷亲自为她熬粥,看来昨夜这院子里参加她婚礼的人,可不只是云幽和绿腰两个丫头。
待云幽说完出去之后,绿腰看着宁无双,期期艾艾,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话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样子。
宁无双不喜欢猜来猜去,直接问:“有什么话要说么?”这丫头是个谨小慎微的,能让她露出这等神色,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绿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蹙着眉头,红着脸问:“小姐,昨夜你和王爷是不是已经……”她和云幽虽然参加了小姐别具一格的婚礼,但婚礼后她们又被人扛着送了回来距离小姐回府的时间不短,再加上早上她为小姐擦拭身体的时候,小姐的浑身上下布满了痕迹,那模样……她不多想都不行。
原本昨夜也算是小姐和宣王殿下的洞房花烛夜,就是二人真的有什么,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是,那婚礼虽在王爷的忠心下属面前,却还未得圣旨,到底缺了点明路,若是小姐就此失了清白,只怕日后会遭人闲言闲语。
而且,她听说未曾及笄就失了清白的,若是因此有了身孕,生产会比较艰难不说,还容易伤了身子。
宁无双没想到一向含蓄的绿腰问出这么勇猛的问题,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虽脸上有些烧的慌,但也没瞒着她:“没有?”
“啊?没有?”
绿腰面红耳赤的想到宁无双那一身热情的痕迹,宣王根本是恨不得将小姐吞了去,居然能克制着没有要了小姐。
“嗯,没有!”
宁无双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她也想到南宫月对自个儿做的事情,全身上下,就是那处,都被他碰过,就差突破最后的防线了,这话没底气了。
绿腰却高兴了起来:“宣王殿下果真是对小姐一片真心,知道这婚礼还没过明路,怕毁了小姐的名声,所以克制着自己。”
宁无双却不甚赞同绿腰的话,南宫月是个不要脸的,他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更不怕别人议论她,怕是一拳头过去,打烂了说闲话的嘴。
他不动她,担心她年幼受不住是真,还有就是留着她这颗他垂涎的果实勾着他。
看来,这一去真的是凶险万分,她轻叹一声,不觉得庆幸,心情反而更沉重了起来。
此时心情沉重的还有张氏,若是问张氏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她一定会说,最后悔的事情是顾着贤良名声,而没有在宁无双无还手之力的时候除掉她,以至于让之前一直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在不知不觉之间拥有了反击力量,而害了她的两个女儿。
张氏的心情特别的不好,张大奶奶刘氏又被拒之门外,所以来府中陪着她解闷的还是姜氏。
姜氏内心其实和刘氏一般瞧不上张氏的作态,你说一个庶女都拿捏不住的人,能让她瞧得上眼么,但谁让人家好命,有疼她的爹娘和宠她的三个哥哥,自然可以尽情折腾。
要姜氏说,做张家的女儿实在是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就是张家门庭不显之时,对待儿子也是严苛,小小年纪就送去军营或是书院,她的丈夫和两个哥哥都是如此,但张氏一出生,就被捧在手心,溺爱过分,以至于养成飞扬跋扈的性子,试想若不是百般溺爱,又怎么能容许她嫁人为妾,要知道以张家那时的门庭,张氏嫁个官宦人家为正室夫人,绝对不是难事,可是张氏对宁德海一见钟情,偏要嫁入宁侯府为妾,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要在寻常人家,那定然是打折了腿,或是送去家庙,狠点的人家,为了门风直接一碗药了事,可是张家是真的心疼女儿,宁愿门风受损,被人非议,也如了张氏的愿,进宁府门后更是处处替她撑腰,为她争脸,以至于到最后倾心尽力帮她扶正,这才有了张氏现在的脸面和荣耀。
在姜氏看来,张氏是掉进蜜罐子里了。
可偏偏这个掉进蜜罐子里的张氏还整天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模样,还非跟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计较,说什么非要让小贱人生不如死,闹得大家都没安宁。
她真的有些烦了,谁家里没有一堆的事情,听她在这里怨天尤人,哭哭啼啼的,还不如整理家中的事情呢。
她虽然是皇后的亲亲表妹,可老爷在外守边关,她不愿意放弃荣华富贵过去,所以在丈夫身边放了姨娘陪着,听说最近身子有些不对劲,她还得想过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
先头留下的两个嫡子年岁不小了,身上都有了军功,她动不了,也不想动,这两个哥儿走的是军功,她的孩子是个爱读书的,日后要走科举,井水不犯河水不说,这两个哥哥还是她儿子的助力,她现在想开了,也不去为难这两个孩子,还望着这两个孩子能好好的,以后兄弟守望相助。
但她能容得下先头的两个嫡子,可容不得其他狐媚子再生出野种来。
她这急着处理小妖精极其肚子里的那块肉,却被一心惦记着女儿的婆婆三天两头赶出来陪张氏,这心里着实有些怨气。
再加上刘氏回府,就被婆婆叫去训斥了一顿,连手里掌家的权利都收了回去,现在还在闭门思过呢。
都是媳妇,虽说姜氏身份尊贵,有皇后靠着,可也难免生出兔死狐悲来,心中对罪魁祸首的张氏自然也没有好感觉,见她犹自抽抽噎噎哭个不停,口口声声要除掉小贱人,看来自己若是不想个法子帮她除掉小贱人,休想脱身。
张氏忌惮姜氏的出身,不敢像对付刘氏那样赶鸭子上架,只能不停的哭诉:“……三嫂子,你说我这么这么命苦啊,怎么就遇到这么黑心肝的小贱人,害得云儿和雨儿落得如此下场,若是这般下去,我……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的好……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