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们对于梵阿摩缇提亲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因普顿缓缓说道,这次他终于抬起头,但只是为了换个舒服的姿势,不顾王者的勇武形象,脑袋贴着靠背仰躺在沙发上,眼睛依然懒得睁一下。
司赛德直下腰,米利尔敏感地看过去,司赛德却只是为自己添了杯新茶。米利尔率先开口道:“梵阿摩缇向来不与各国相交,且处事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今日竟要联姻,必是有所图谋,臣下认为,安全为先,还是婉言拒绝为好。”
“任何事情都有其两面性,”似乎料到米利尔会这样说,司赛德毫无时间缝隙地接过话,温和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即使是有所图,那也是觉得对方有可图的价值,梵阿摩缇不会放过任何有价值的事物,且必不会轻举妄动。只是,卢斯普莱姆那边,就会有点棘手了。”
司赛德快速的接话,让米利尔有种被看穿的不甘,顿时火气上窜要反驳过去,雷克斯见状,忙调和道:“将军和公爵都言之有理,梵阿摩缇对我们来说,确实有利有弊,不过依儿臣拙见,就算梵阿摩缇是在利用我们,我们未尝不可去利用它呢?说不定,其实梵阿摩缇是想与我们联手。儿臣的想法是,梵阿摩缇,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这时,因普顿才睁开眼,瞥了下雷克斯。但只是稍稍一略,还未等雷克斯的嘴角弯起来,就又重新闭上。“斯诺呢?你一直都待在珊蕾身边吧?”
“是的。”斯诺从沙发上站起来,“臣随殿下受梵阿摩缇王子邀请,亲眼见到了梵阿摩缇的军事力量,而且确实在事情的处理上,时时显露出无所畏惧的跋扈姿态。就梵阿摩缇的实力来说,如果是诚心相交,实为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伙伴。可,又如公爵所说,如果合作,将会有来自卢斯普莱姆的困扰。”
一番论断后,厅堂陷入死寂。国王窝在沙发里懒得动一下手指,喘息却平稳如常,让人猜不出思绪。而他的臣子们,却在凝滞的空气里,将思绪错综交缠。米利尔把头微低,潜藏在眉宇下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司赛德;司赛德则专心品着杯中清茶,一脸平静,毫无破绽;雷克斯眼睛紧紧盯着因普顿,不够镇定的脸上,暴露出内心翻涌的思绪。大概过了十分钟,就在大家怀疑因普顿是否睡着时,他慢悠悠地下达了退令,臣子们也不再多言,行礼告退。
行至正厅,米利尔挡在斯诺和司赛德面前。“二位还真是意气相投的父女啊。”米利尔单刀直入的话,显然易见出敌视的意味。司赛德了然于心,微微一笑道:“多谢褒奖,有一个这样优秀的女儿,我很高兴。”
“你……”“将军!”米利尔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雷克斯打断。“斯诺刚从梵阿摩缇回来,一路劳顿不说,珊蕾还需要她的照料,聊天就改日吧,如果叔父有空闲,可以到小侄那里坐一下。”米利尔听后,看看雷克斯又看看公爵父女,最后从鼻子里闷哼一声,说道:“好吧,去你那里。”
雷克斯笑吟吟地拉着米利尔离开,经过斯诺时,对她眨下眼,示意要她记住这个小小的恩情。人一旦过于炫耀好意并刻意要求回报时,就会让对方觉得是一种妄自尊大的虚伪,对雷克斯除了血统上的尊重再无其他好感的斯诺,便自动屏蔽了这个多余的帮助。
八爪鱼刚送走米利尔和雷克斯,正要进厅内见因普顿,不料撞见司赛德父女,脸上用力过度的谄媚笑容顿时冷却,想起自己被因普顿拒之门外,还被斯诺损了一顿,就各种不畅快,冷哼着朝父女二人翻了个白眼,径直走进厅内。
深夜的王宫,静谧少杂,司赛德和斯诺一前一后走在树影里。“刚才对米利尔说的,只是客套话。”司赛德开口道,声音略低。“是。”斯诺也压低声音。“不过,”司赛德停下脚步,“‘梵阿摩缇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伙伴’你,真的这样觉得么?”“是。”斯诺回道。“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司赛德转过身,用食指点住斯诺的额头,“不能因感情,盲目了前进的路程。现在的我们,绝不可走错一步。”
斯诺知道父亲话语中的所指,也明白不仅是现在,从一开始就已经不可后退了。司赛德虽是公爵,拥有至高权力,却未兵权在握,梵阿摩缇正好是他们强大的军事后盾,梵阿摩缇这次的倒戈联姻,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想要的还是掌握住珊蕾。“事情一步步按照预想顺利进行,出错,是绝对禁止的。”斯诺坚定说道。
司赛德微微一笑,“但有些人,总是记不住。”说着向后一个挥手,一个黑衣蒙面男就从灌木丛里摔出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有时出错的源头并不只是坏的,也会是好的,听到了敌人的秘密,本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但若从开始这就是敌人设的糖果圈套,那就只能接受失败了,今夜,你将无法继续效命于你的主人,那个被高贵血统冲昏了头脑的米利尔将军。”司赛德走到蒙面男面前,用手按住他的嘴巴,抽出匕首对准他的咽喉一划,男子未有一声呻吟,当即断了呼吸。父亲割破手指将血滴在尸体上,念下一个“消”字,尸便体瞬时化作粉末,消融进空气里。
从离开议事厅起,父女二人就觉察到有人尾随,两人并不在意,因为,早已习惯了米利尔的这种警告方式。但谁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就算对方明明只是一个小喽啰,也要礼貌性地回应下态度。
“最近,身体还好吧?”
“劳父亲费心,一切尚好。”
“那就好,这几天,我会遣人送药来的。”
司赛德坐上回公爵府的马车,在空荡的石板路上渐行渐远。斯诺抬头望向夜空中半缺的月,将五指嵌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