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到达议事厅时,因普顿的随侍、御用大法师阿莫里斯特正站在门外,见她到来,瞥眼冷嘲一句:“果然是集体行动,老狼在的地方必有小狼。”阿莫里斯特是亲王族莫里斯【1】后裔,特别看重血统,对流着不纯之血来自于平民的司赛德父女,有着极深的偏见,认为他们就算登上荣位坐拥高权,也是一群不入眼的野流。
斯诺并不介意阿莫里斯特对她和司赛德的不满,平时一直都跟随在因普顿身边的他,这时竟被命候在门外,还要来迎接政敌,当然会心生嫉恨,但她还是回敬了一句:“让八爪鱼脱离海水,在堤岸迎接狼群,确实为难了。”
“八爪鱼”是阿莫里斯特的别称,表面上是为神服务的圣使,暗地里却做着肮脏勾当,财、色、权等均有染指,势力遍布朝内外,因血统高贵且被因普顿厚待,即使腕足断掉也还会再生出来,被很多人厌恶并需要着,成为水族政权中难以清除的污水。
阿莫里斯特被斯诺毫不隐晦地挖苦了一番,刚想发脾气,就吃了个闭门羹,只能摸着差点被门撞断的鼻子在心里暗骂一通。
议事厅分正厅和偏厅两部分,正厅是传统的正位和侧位布置,正位置在高台,两旁分别摆着一米高的紫色大珊瑚,背后挂着一幅因普顿举着剑领航战船的巨幅画像,四面墙壁以蓝色为基调,砌以贝壳做成的墙砖,闪烁着繁碎的光点。乏味的布置,清冷的色调,突兀的繁复,一种力不从心的边缘华丽。
正厅是和众臣议事时的地方,因普顿要进行单独会谈时,都在后面的偏厅。偏厅的进口在右侧,由两个侍卫把守,无需通报,斯诺直接走进去,穿过一条摆满鲜花的走廊后,停在一张厚重的针织门帘前。
“第七公主守护骑士斯纳克·希里伊斯,在此听命。”
“进来吧。”
最近因普顿经常去卢斯普莱姆进行秘密商议,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书房,不许任何人打扰,也是因此契机,斯诺和司赛德才有机会参与蔷薇基地的事情。此时的他坐在厅子中央的软皮单人沙发上,不知是疲倦还是头疼,侧身将胳膊放在靠背上支撑着额头,许久未剔的胡须以络腮形状在脸上画出暗暗的弧线,使得本来因眼角深纹而沧桑的面容更加疲倦恣意,粗密的眉毛纠缠紧蹙,隐隐透露一丝强压的烦躁,又无以发泄地散乱在卷曲的蓝色中长发丝里,颓然地搭在尚能够扛起铁器的厚实肩膀上,相比之下略显单薄的绒袍就萎靡不振地任由主人随意披在身上。
代表因普顿右手的“国王之力”、希里伊斯首席大将军米利尔·希里伊斯,为因普顿同胞弟弟,身体里流淌着高贵的希里伊斯王族血统,从出生起就肩负起被千万苍生依赖的至高荣誉。人称“毒鳄”的米利尔,很有自知之明地不与王兄争夺王位,主动加入沙场,靠自身优异的条件,成为统率万军的领导者,为因普顿安定异民暴动、打退边疆蛮民骚扰,更在指挥军队攻陷艾斯兰蒂亚后,成为军权掌握者。他坐在右边的长沙发上,身着戎装,一头短发一丝不苟地在脑袋上打着小卷,加上被整理得干净利落的面容和斯文的中码五官,倒更像是一个精明的文将。
司赛德本是一介平民,如今能够成为代表因普顿左手的“国王之智”,要起源于七百年前那场轰动整个洛斯赫尔特大陆的国王刺杀行动——“血色游行”,司赛德以一己之力从暴徒手中救下因普顿,以失去左腿为代价,赢得了国王的青睐及水族人民的推崇,从此开始为因普顿出谋划策,成为因普顿不可或缺的谋士。
此刻他坐在米利尔的对面,一头墨蓝色短发梳理在脑后,额前不经意掉落的一缕发丝正好相反于米利尔过于刻板的思维,配以下巴短小的胡须,洒落出剑眉下一双深深眼眸的睿智和八面玲珑,白色衬衫搭配修剪精巧的墨蓝色西装,无一不在宣示着文雅的美学,而藏于腰间的短匕首则会让不够细心的敌人败于这位骁勇的剑客手下。
如果米利尔代表的是王族忠诚护卫者的勇猛果敢,那么司赛德就是代表着出身卑微者的谋略雄心。这样的迥异差距,显而易见出立场的水火不容。
因普顿闭着眼睛挥下手,斯诺意会地颔首行礼,坐到司赛德旁边的沙发上。司赛德将一封书信递给她,是伊狄写的,内容大致是伊狄因久闻珊蕾美貌,特邀珊蕾一会,请因普顿原谅自己的冒昧之行,待珊蕾愿意回去时,自会安全送回等等。这一番话虽表达开始是自己的鲁莽,而后来珊蕾也接受了这个邀请,事情交代很笼统,当事人一看便知是刻意的谎言。但这些都是小事,能够将这三个权威人士困扰的,是最后单独列行的一段字--亲爱的因普顿伯父,小侄将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怀着红色蔷薇般热烈的真诚心意,前来向您的珍宝珊蕾提亲,希望伯父能够给予祝福。
斯诺这才得知伊狄闹脾气不告知的,是向珊蕾提亲的事情,现在不仅要帮他圆谎,还要应对这个棘手的联姻问题,只觉伊狄真是无捉弄不快活的狂妄变态。
这时,廊道里传来一阵响亮的皮鞋踏步声。“儿臣雷克斯,在此听命!”雷克斯,希里伊斯第五皇子,珊蕾的同胞兄长,目前最有希望成为****的皇子。他应该刚从某个舞会上回来,油亮的海蓝色长卷发在流彩熠熠的珠链穿插下松松编成辫子搭在身后,额前的碎发将脸上的微醉遮盖得忽隐忽现,一身绣金纹紫色燕尾服在碎宝石的点缀下闪闪发光,俨然一个宴会花孔雀模样。
因普顿一直保持着垂首扶额的姿态,未曾抬头看一眼他的儿子,这位王子倒很有礼貌地向在场各位一一致意。斯诺将信递给雷克斯,看到信里的内容,雷克斯才清醒过来,他坐到米利尔旁边,眼珠麻利地转动,同时一个短暂的笑,在嘴角偷偷招摇。
“说吧,你们对于梵阿摩缇提亲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1】最初各族王族本是一家,以国家名为王姓,但在争霸时代的大纷乱中,族群内部因势力争夺产生冲突,于是进行姓氏分化,以派系各取王姓一部分为姓氏,之后几大王族进行选举,选出最优秀的人成为王,获得王姓。王及其子嗣都为王姓,其他的继续使用原来的姓氏作为亲王家族。因为王有赐王姓的权利,所以一般王会赐本家族使用王姓,这样可以抬高家族身份于亲王家族之上。
水族姓氏有王姓希里伊斯,及亲王姓莫里斯、希伊里;火族王姓梵阿摩缇,亲王姓梵阿缇、梵摩斯;光族王姓L?普莱姆,亲王姓卢斯特、普莱姆。冰族废除王族分姓,并弃国家名另取王姓为艾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