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又廷目光淡淡扫过她发红的耳垂:“那怎么办,你软硬不吃,难道要客户来迁就你?”
被他直接戳破,她咬紧唇,干脆不再出声,也不去看他。
想起那几年的时光,她从第一天开始做销售的经历。
一个月,一天打十通电话不止,回回被拒。
三个月,经历了不知多少回的拒绝后,终于成功约见一个客户。
六个月,每天只拿保底工资,工作险险不保,最后是托家瑞的关系,拿下第一个客户。
后面的时间里,就算家瑞不说,她也心知肚明,大部分客户都是她托关系推荐过来。
一直到现在,她仍解决不了的这个项目,家瑞也提过由她出马……
顾又廷的眸色幽深,看着忿忿不平的小女人:“关于这个项目,说来听听。”
谨言愣住。
不由得讶异地看他。
以来接下来又是惯例的冷嘲热讽,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和这人决裂。
却是没有想到,迎接她的是带着有几分柔和的声音。
近几年工作上的委屈,还有连月来受的挫折,她不是不压抑的,身边却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
久而久之就学着自己藏在心里,此时此刻,看着这张没有半点挑衅的俊脸,忽闪了下眼眸。
谨言没想过要说,却在和他的对视下,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听她说到被王尚毁约的事情,语气中还有几分对他的抱怨,似乎确实是因为他,她才丢了这个项目,顾又廷嘲弄地皱了皱眉,拉过她的手,将她直接拉到身旁的座位上,她挣扎地动了动,他一翻身将她压住。
谨言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惊愕,根本反应不过来,甚至有几分愣头愣脑。
她恼火,将身子往后退了一下,却发现无路可退。
她咬着唇:“你想干什么?”
顾又廷仍是压着她,目光逼视着她,“我做的是王尚没来得及做的。”
谨言的脸颊还红红的:“你是说,他是为了一已之欲……才和我合作?”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目光定在她白皙发着红的脸上,一双水眸映衬着一张脸愈是楚楚动人。
停了一会,男人才从她身子上起来,替她拢好衣服,重又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要做成这个项目,其实也是不可能。你回去后,跟你的上司说,压低一个点,付款方式改成分期,改建条件也改掉,不要太死板,在商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讲究利益,不要太理想化,太理想化了就免不了到处碰钉子。”说到这,看着一旁听得一脸认真的女人,他习惯性地点支烟,吸了一口,才道:“这些不做点变化,那你就只有另个法子,找个后台来靠。”
谨言听听他针针见血,前面一番话听得心里一阵震惊,偏偏后面……
他又恢复那惯常的冷嘲!
心中有气,却又不得不服他的见解,心中暗暗记下了,只等回头汇报上去。
想到这,心里不免一震。
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他的话,在这之前,估计永远料不到。
看着他刚毅的侧脸,谨言沉默了一会,良久,低低说了句:“谢谢。”
无论项目如何,他这番话,对她仍是受益匪浅。
他没有回话,只默然地吸着烟,刚吸两口,却莫名地把烟掐了。
顾淮刚办完各种手续,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谨言微红着脸地端坐着。
一旁的顾又廷,神色沉静,正去掐灭烟头。
顾淮乍然见到他们这样,觉得还挺新奇,像是刚新婚不久害羞的夫妻。
虽然觉得老大这人,阴阳怪气的,脾气又大,平时老沉着脸,把工作当作饭来啃的男人,更适合那些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御姐行女人,但现在这样看来,娇娇弱弱的小嫂子,看起来和他也满配的,也不是没有可能驾驭不了老大。
想到前几年,家里人对小嫂子颇有一番意见,到如今顾老太花费心思想请小嫂子来家里,她却是态度冷淡,再想到老太进院的原因,不禁感叹一声,谁能料到今天?顾淮暗想着,这风水果然是轮流转。
“小嫂子,你来啦!”
待情绪平稳下来,顾淮才上前,对着谨言打了声招呼。
“嗯,医生怎么说?”
正被顾又廷那些话充斥着的谨言,闻声立刻回过神来,站了起来。
“医生说,妈的情况比较危急,因为做过搭桥手术,手术本身对妈的身子创伤就很大,而且对精神心理也有很大的影响,所以这次的刺激对她的打击非常严重,情况可大可小……”
谨言想到老太受打击的原因,心中一下千思万绪。
与此同时,急诊室的门打开了,有护士匆忙地快步出来。
“请问家属中有没有人是AB型血?江女士手术过程出血较多,由于今天下午有个大型车祸,医院血库的AB型血现在很稀缺,为免一会血源供应不足,麻烦是AB型血的家属跟我过来抽血,以备手术中给江女士供用!如果没有,需要立即去调,但途中浪费的时间,可能对病人很不利……”
话音刚落,顾淮就脱口而出:“我是AB型血!”
护士看着面前惊动了院长,出动了德高望重的江医师,那位正沉着脸坐着的男人,顿时松了口气,向顾淮说道:“那麻烦你跟我过来。”说完就往前走去,就见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她转过脸望了她一眼,“请问有什么事?”
谨言眸光微闪,“请问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摇了摇头,“不是很好,她本来心脏就很脆弱,又受了很大的刺激,对她的心脏来说是很大的打击,这种情形,就要看老太自己了,只希望她能撑过去,哎……”说完,就加快步伐离开了。
谨言听得心中一紧,回过身,不安地看着急诊室。
等到凌晨时分,手术仍在进行中,她不敢走开。
医院的主要顶尖的医生都来了,与顾又廷打了声招呼,就进了手术室。
这时候谨言才注意到顾又廷,他高大挺直的身子站在急诊室门口,静静地站着,看不到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那山一样伫立着的身影才转过来。
正好,看到神情疲倦的她,眉间一皱。
那边的谨言本是靠着椅背,并无睡意,身心俱疲间,竟然不知觉地睡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谨言做了个沉沉的梦。
她梦到了已经很久都没有梦到的开阳,梦境和之前无数次的梦都不同。
没有开阳开心的笑容,没有美好的童年记忆,而是……
他一个人被压在车轮下,独自一人,无助又痛苦。
很快画面又闪到了急诊室亮着的红灯上,画面里出现了她,一头凌乱的发,她让母亲回去休息,独自等着急诊室的灯暗下来,时间长远又煎熬,她把脸埋在双膝里,泪水浸湿衣服,不知哭了多久,看着手里紧握着的手机,明知道不能够,可她真的需要有个肩膀能够依靠。
她一边颤抖着手指,一边拨打着熟悉的电话,几乎屏气凝神。
一边听着手机里的铃声,眼睛盯着急诊室。
这等待的时间,几乎耗尽了整个梦的三分之二,一直到最后,电话都没有接通……
谨言从梦里醒过来,睁开眼,视线里是白茫茫的一片,才知道是做梦。
将近十度的天里,她却睡出了一身冷汗,看到窗户已是天大亮的景像,正迷茫,忽然手机震动,在桌上看到自己的手机,伸手拿过来接了,那边白母的声音传来:“言言,你和小熊怎么在那边呆那么久?”
白谨言之前离开的时候,说的是半个月时间能回美国,这下都已经过去近两月的时间。
想到这,静默了一会儿,半晌,她才说:“遇到些事情,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那边的白母,从来没有离开过小熊这么久,心里说不急是不可能的,语气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焦灼,“那你什么时候能忙完?你和家瑞又要顾着工作,能带好小熊吗?”
谨言听得出白母的意思,她想小熊了,五年前,开阳的离开,对母亲的打击不比自己小,但小熊的到来,俨然是照亮家里一切黑暗,赶走了她们心里那些阴霾的小太阳,所以这几年来,比起她,白母更加依赖小熊。
谨言脑袋还有些迷迷糊糊,过度的疲惫过后,一觉醒来,只觉人更累,听到白母着急的话语,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妈,你不要着急,我已经订好机票了,明天下午我就和小熊回去了。”
“明天下午?”白母在那边,明显欣慰了不少,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这边昨天刚下了场大雪,外面冷得都没有人出来,你和小熊过来的时候,记得带多几件衣服,帽子手套都记得给她戴上,还有,你自己也记得多穿件外套,别着凉了……”
白母还在那边温声的嘱咐着,谨言却是一句都答不上,面部僵硬。
一直到听到了声响,她才顺着声响的来源望过去,入目的是一张刚毅英俊的脸。
她才注意到不远处坐着个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瞧着她,不发一声,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沉着。
他怎么会在房间里?
刚才她说的话,他也全部都听见了?
看着那双仿佛看穿一切的那双深邃黑眸,答案几乎是不言而喻。
心里一沉,唇线紧绷,她还没有从震惊和诧异里回过神来,就听到那边白母迟疑带些着急的声音:
“言言?你有听到我在说吗?……你那边是不是有事情?言言……”
“我听到了,我明天会注意的,你放心。”
她硬起头皮,压低声音:“妈,你那边已经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那边的白母才安心,又再嘱咐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做亏心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白谨言抿了抿唇角,收好手机,半晌,掀开床被,从榻上走下去,正准备去找自己的鞋,就见鞋就放在面前,于是很快穿上,想要直接就从房间出去,走到门口时,想开门出去,脚像生了根一样,拔不动。
她深吸了口气,返过身去看他。
“我昨晚睡着了,顾……你妈手术还成功吗?”
想说顾老夫人,却又觉得别扭至极,话到口边还是换了称呼。
顾又廷依旧坐在位置上没动,不答腔,睁着黑眸看看她,眸色极深。
对上他的目光,谨言不自觉地又去抿着唇角。
她想一想:“我昨天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没有等到手术结束,说到底这次的事情,也有我一点责任,要是你妈有什么事,我会很过意不去,”低声说完,她问:“她现在住在哪间病房?我想过去看看她。”
看完后,她才能安心地走。
顾又廷神色淡淡地,黑沉黑沉的眸子盯着她,不说话。
见他一派漠然,她无话可说。
病房内瞬间陷入沉寂。
“我先出去了。”
谨言只觉不管接下来她说什么都是错,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从这里出去。
她转过身,手握上门把,正要转开。
“放开!”她拧眉,直觉这个时候不该惹怒他,却找不到更适合的话。
闻言,男人漠然的面部微微带上凛冽。
看到这颇有些了解的神情,谨言心中一颤,一时惶恐地瞪着他。
在看到她惊愕后,他也不多说,将她直接给抱了起来。
谨言心慌地想要跑步,身子却严严实实的和他紧贴在一起。
“你疯了……”
他疯了!
她拼命摇头,他真的是疯了!
才会连着两天在医院里,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眼泪被羞耻感刺激得从眼角冒出来!
手想要去抓东西,但看到桌上的杯子,伸手就要去拿
却在下一秒,绷紧了身子,谨言头皮一阵发麻,疼得脸色苍白。
五指微曲,死死地拽住了被单。
“你了啊了”她气恼地瞪着他,声音瞬时变成一声尖叫。
手从被单上移开,抵着他宽硕的肩膀,咬紧牙关,拼命要推开他。
“顾又廷了你不要发疯了”
她每说一句,他就更凶狠一分,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哭叫了两声,去咬他的肩头,用尽力气的咬。
他黑眸仍波澜不惊!
上次是药物的影响,这次却是在清醒状态下进行。
俩人之间的鼻息,几乎清晰可见,还伴随着喘气。
在粗喘里,一阵手铃响起,是谨言的手机。
会打她电话的人不多,排除了昨天刚通过电话的王婧,还有白母,唯一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家瑞了,谨言想起家里还有个小熊在等着她,一下着急起来,这情景却是无法接电话。
她心里一慌,更是使劲挣扎,一边着急的喊:“你快起来……”
高级病房里。
顾淮从家里拿来厨房煮的补汤,刚一走到病房门口,就见到两个小护士从里面出来,正苦着一张脸,看样子是老太又耍脾气,给她们气受了,他暗叹了一声气
顾淮进去病房的时候,却没有见到想像中的腥风血雨,而是一派平静。
看着老太样子有些憔悴,他走过去,把汤倒在小碗里,端给她。
江臻白也没有说话,只接过,坐在那里喝着汤。
顾淮在床边的位置坐下,没有说话,看出老太心情不太好,随便说话可能会惹祸上半身。
江臻白等着他先开口解释那几个人都没在的事情,但是没有。
一直到碗里的汤都喝光了,她终于忍不住,放下碗,看着小儿子,语气凉凉的,“我的大儿子事务繁忙,心系着底下的所有人,二儿子忙着一个上市集团,肩上的担子也不轻,还有他那连面都不露的媳妇儿,不来看我也很正常,反正我这个老太也不重要!”
顾淮真怕老太又气得身子出事,连忙说:“怎么就不重要了呢?听到你住院了,小嫂子昨晚连夜赶过来,在外面守到半夜,无论老大怎么赶她回去休息,都不肯听,领导也是守到凌晨五点,听到手术成功,才舍得走……”
“她又不是医生,守在外面有什么用。”
江臻白听完,心里一暖,很快又冷冷一哼。
顾淮被老太一番噎住。
这个老太的脾气……其实就是传说中的傲娇吧?就是了吧?
他故意挑眉,附合道:“您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叫她回去,别碍眼了……”
江臻白眉头蹙起来,有些恼,“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说完,眉间又散开来,半信半疑的,“你说的是真的?那丫头现在还在医院守着呢?”
顾淮看着傲娇的老太,笃定的说,“半夜老大叫人安排了间房让她睡下了。”
“哼。”江臻白语气都变得轻飘飘的,“她都等那么久了,我也不好怎么样,好像我很刻薄似的!我也困了,趁我没睡着之前,你叫她赶紧过来,要是来慢了,我可要睡着了。”说完,老太太又躺下了身子,还作势把手放在嘴上,打了个哈欠。
顾淮忍住笑,看着对面老太太那得意又傲娇的神情……
把老太太的碗往厨房里一放,他往小嫂子的房间过去了。
还好,昨晚碰到去安排房间的小护士时,他顺口问了句。
谨言心跳得很快,她昨天答应过小熊,会快早赶回去。
昨晚,也是想着等手术结束,无论如何,不再继续逗留。
却没有想到,她途中睡着了。
醒来后,又神差鬼使地接了白母的电话,被他听得刚刚好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
“唔……你快起来……电话……”
“小嫂子!”
是顾淮!
顾淮疑惑地又敲了下门,“小嫂子,你醒了吗?”
谨言看着他神情坦然,更是感到很不堪,嘴里说:“你有完没完?”
外面那个人是他弟弟!
只隔着道门,他居然面不改色!
顾又廷那双黑眸半眯着,眸色比以往都深。
他单手扳过她的下巴,低头要去含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别这样,顾淮还在……”
谨言一个激灵,别过头,呼吸略急促地想要阻止他。
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外传来女人的声音,“你好,有什么事?”
“这屋里昨晚住着的女人,走了吗?”顾淮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屋外,安静了几秒,才听到女护士的声音:“没有啊,我记得先前看到顾先生进去了。”
顾淮“哦”了一声,然后放小护士继续去工作了。
谨言听着门外的声响,一张脸红得跟充了血似的,偏偏身子上的男人不知觉。
“你听到没有?顾淮在找我,你快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