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眼眶转了几转,很快又专心,并没有注意大人们的谈话。
孩子她爸见到都这个月份了,她还不避嫌任由孩子压着肚子,就忍不住皱眉,直接将小熊抱坐在自己腿上。
小熊扭头看了他一眼,白嫩的面孔泛起了明显的抗拒,伸出两只小手,望向谨言,眼巴巴地看着她。
谨言只当看不见,秀哄地把冰淇淋放到她面前,哄了两句,她才听话。
“别吃了,整天不是糖果就是冰淇淋。”
孩子她爸却是沉着脸,正好服务员过来,他让人拿走,吩咐了句,“拿盒牛奶来。”
服务员点点头,小熊则是撅了撅嘴,谨言见小熊先前还明亮的小脸,瞬时变得低落沮丧,语气放缓,说:“我们小熊这几天确实是吃得有点多,爸爸担心你到时候蛀牙了,又要哭着喊牙疼,”转头对服务员说,“换成酸奶。”
小熊偷偷的侧抬脸看了下顾又廷,咬着小嘴唇。
这神色自然没逃过她爸的视线,男人眉心似有些微蹙,也不说什么,嗯了一声。
服务员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应了声然后走开了。
接下来一顿饭里,谨言也不提及之前的问题,更多照顾着小熊。
菌菇汤煮好后,小熊也不像以往般嘴馋,谨言见她有些怏怏不乐,想是窝在他爸的怀里,有些拘束放不开呢,便主动拿过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又汤了几样她喜欢的东西吃,小熊虽然闹着别扭,但那股食物的香气飘来,她还是没有抵抗住秀惑,乖乖张口。
一顿饭吃下来,小熊到底还是小孩子,就算心里有不愉快,很快也渐渐忘却。
加上他爸后面也没有摆着一张脸,时不时拿纸巾擦她油渍渍的小嘴,很快开怀,期间有个服务员过来添高汤,忽有些握不稳,险些将装着高汤的壶摔下来,千钧一发间,被顾又廷把住壶身,才逃过一劫,却仍是不可避免地溢出些沸腾的高汤。
谨言见这情景,吓了一大跳,赶紧起身把小熊从他怀里抱过来,左右检查没有半点异样,才松口气。
顾又廷却是沉着脸将服务员骂了一顿。
谨言赶紧解释没有什么问题,身子上只溅到了几滴,但都是衣服上,皮肤没有问题。
顾又廷仍是面色发沉,不过瞧女儿仍是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神情微微有些疑惑,看不出其它问题,
也不说什么了,让人下去。
那被斥得灰头土脸的服务员如释重负。
相反,谨言却忽有些心酸感慨,他还是在乎小熊的呀。
如果俩人之前能多点相处时间,今天父女俩也不会这么生疏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谨言觉着小熊似乎胃口更好了,便又盛了半碗菌菇汤让她喝下,
夹了几片丝薄的生鱼片沾酱料喂她,摸了摸她圆鼓鼓的小肚子,牵着她散了会步,才打车回去住的地方。
晚上睡觉前,孩子她爸在卧室洗澡,谨言便抱着小熊在客厅浴室简单梳洗一下,小熊已经开始发困,握着小拳头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由着谨言放进水里,又迷迷糊糊地被谨言从浴缸里抱出来,擦干净穿好衣服,小身子沾到床,下意识翻了一圈,便挺着小肚皮沉沉的睡着了。
轻手轻脚从房间里退出来,谨言回到卧室,坐在榻上,心里叹了口气。
心里寻思着,按照晚上的情景来猜测,也许这两天他们就要回去了,在这呆的时间有一周,算起来也不短,
每日朝夕相处,又不知回去后他忙起来,又要多久见一次面。
正想着,浴室里水声渐停,不一会儿,下半身围着浴巾的顾又廷出来。
她望了他一眼,很快也进去浴室里,洗完出来后,时间已不早。
熄了灯,俩人睁着眼睛并肩躺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夜静得几乎没有声响,就在谨言以为身旁的男人睡着了的时候,忽听到一声叹息。
她在黑暗里抬起头去看他,“叹什么气?”
男人沉声,“没事,睡吧。”
谨言伸手环着他的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怎么了?”
静默了十来分钟,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我明早就要回去,那边的事情还需要一些时间解决,因为之前留下了很多烂摊子,你知道,很多事情需要我亲自出面,不过我保证,尽快忙完回来陪你们。”
谨言“嗯”了一声,也不觉得惊讶,从晚上他打电话开始,这一刻终于到来了,回去后,他的事情肯定比想像中要多,也更加抽不出时间来,她到时候要工作,也不觉得什么,小熊也快到时间上幼儿园了,有小朋友们陪着。
谨言问:“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七点半,最早的航班。”
“这么早?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行李都还没有收拾,还有我的身份证,上回好像没有放在包里……”她有些头痛地念着,顾又廷却一言不发,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我去找找,顺便收拾行李。”
“不用收拾,”人还没有下床,就被按住腰身,顾又廷看着她,“我要你们待在这里。房子里的人,什么活都能做,你有什么事就使唤她们。要是不习惯这里人的照顾,我回去后让人把你接过来。无聊的时候,就到下面去逗逗猫。”
谨言没有意料到,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睛。
忽然想到从来云城第一天,就没有像一般旅客般住进客栈,而是直接来到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她这才发觉异样,回过神来,“我们要在这住多久?”
他沉声,“还有几个月你就要生了?”
她算了算日子,“还有四个月。”
她知道答案了,这是让她在这里待产,一直到生下小孩?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有些不方便地翻转了身子,再扯过被子,将整个人包住,几乎密不透风。
顾又廷也发现了,伸手扯了扯,“生完孩子,我就接你们回去。
谨言身子细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有些气愤,又觉得难过。
良久,她从被子里露出脸,盯着他,“你这回走了后,要多久才回来?”
“放心,我不会让我们的儿子在出生时候看不到他爸。”
这么说是没有具体时间了?
“很舒服?”
谨言红着脸。
他俩互相偎依着,上气不接下气。
“这样再来几次,我就快就干不起这种事了。”顾忌着孩子,他还是停了下来,说。
“我想回去几天,有些事情还没有处理。”
比如路柏琛,就算不回去,她也希望能当面和他说。
“有什么事情非要你亲自去,而且你那些事,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或琐碎小事。”
他嗤笑了一声,低哑的嗓音略有些嘲弄。
谨言知道他素来瞧不起自己的工作,也懒得和他生气和辩驳,“本来嘛,我生活的圈子就在那里,虽然小,但也是有人际关系的,我可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工作忙,大不了我只回去三天,事情处理完就立刻回来。”
顾又廷并不理她,拉过被子盖过俩人,冷声道:“睡了,这事以后再说。”
以后是什么时候?
都不知道下回再见他是一个星期后还是一个月后……
谨言索性沉着脸,伸手打了打他,委屈地说:“你可不就是吃定我了嘛,之前骗我说是过来散心度假的,我居然就相信了。我不过只是要回去几天,你都这个口气,之前还说会改,我看你哪里是有想过要改,不过是能骗我一时就是一时了,我们现在结婚了,所以我现在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是吗?”
“不是。”
“不过你现在身子不太方便,所以我不放心让你来回奔波。”
听到这,她心却是柔软下来了,也不再争论,心想随他去吧。
清晨,窗外下起了细密的雨,显得还未大亮的天边更是阴沉沉。
昨晚闹了好一会功夫的时间,谨言近凌晨才睡,此时正是沉酣。
在闹钟开始响的五分钟前,顾又廷就醒了过来,房间的窗帘没拉上,房间没有黑得不见五指的程度。
他从床头柜拿过手机,扫了眼时间。
关闭了闹钟,刚要起身,窗外夜风一阵阵吹来,带着湿冷潮气。
他这才注意到,昨晚电热毯没开,房间的空调虽是开着二十四摄氏度,却是早被寒流入侵驱散了。
本就即将入秋的云城夜晚已有些凉意,一场雨后,更添了几分凉意。
谨言背对着他,不由自主蜷紧了身子,就像昨晚置气时一样,整个人包在被子里,
只留下一头长发丝丝缕缕露出被子外面,她这个样子,越发令他皱了眉,起身去关了窗户。
顾又廷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谨言还在熟睡中,距离出门只有十分钟时间不到。
她默然,软声道:“现在是几点了?”
他拉过被子,重新覆到她身子上,说:“六点不到。”
“怎么不叫醒我?衣服收拾好了吗?时间来得及吗,要不要我煮碗面让你吃完再走……”
“不用,我等会就走了,你继续睡吧,别折腾了。”
“那你记得买点吃的,候机时候可以吃,上回飞机上的东西你就一口没吃,要坐三个多小时呢。”说罢,她伸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房间终于是有些明亮了起来。
相比港城,谨言喜欢住在云城,不过几天的时间,自己就习惯了这里,连她自己也感到奇怪。
她喜欢这里的天气,这里清新宜人的景色,由于没有车辆经过,空气清晰。
每每和小熊出来散步,都全身心的感到心旷神怡。
除去有些孤单,这种生活是挺不错的。因为这里确实是个适合养胎的好地方。如今陪着她身边,只有小熊就是房子里的俩个佣人,她们俩人轮班的工作,纷纷上了年纪,只尽责尽力做手上的事情,从不去干涉她的生活。
下午时分,母女俩哪也没有去,就窝在榻上并躺着。
小熊脑袋挨在她肩上,随着谨言轻声说故事的节奏,轻轻发出呼声,似已睡着了。
谨言将故事书放在床头柜上,替她盖好被子,从房间出去,轻轻带上门。
来到阳台,打了个电话给白母。
聊了会,期间白母的声音里间杂着几声轻轻咳嗽,即将入秋时分,白母时好时坏的毛病又开始犯了,谨言想到这边气候比起港城住人更舒服,赶紧跟她提及,一起搬过来这边,这边有佣人,白母也不需要过于操劳……
她忍不住轻声说:“这里山清水秀,也不会太冷,对你的咳嗽恢复有帮助,外面也没有车子来往,这样你一个人出门的时候,我也不用总是担心了,你本来身子就不好……”
白母却没有想像中的兴致,语气徒觉无奈,稍有些责怪她,道:“嫁出去的女儿,就是人家的人了,妈过去像什么,身子不好,慢慢调理就是了……”她低低叹息,忽有些伤感,又带着欣慰道:“你从小就懂事,现在嫁了人,那女婿是个脾气不好的,你就多退让下,哄哄也就好了,别和人硬闹着,知道吗?”
白母终究是担心那人的劣根性,早在之前,谨言早就想通。
这回听白母这样说,她轻声笑着道:“嗯,我知道,最多我不理他。”
白母见谨言温顺听话,这些日子心里的顾虑总算是下去了,又道:“妈知道你,也放心,他的为人,我也看得出一些,是个明事理的人,又大你那些岁数,也不会像一般人家的男人为了点柴米油盐的小事来欺负你,和你置气……”
谨言心里一动,对于白母说的话很是赞成,但她还以为自己和顾又廷在一起,似乎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白母又说一句:“妈在这里住得习惯了,也不想跑来跑去,而且还有家瑞没事过来陪我呢。你和小熊要是想家了,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瞧瞧,但现在你们俩人好不容易刚在一起,就不要了,也让小熊和他爸多点相处时间,知道吗?”
谨言在心里思忖了会,仍是没有说出来,应道:“嗯。”
挂了电话,谨言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一时无事,又不知能做些什么。
离小熊午觉醒来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又算了下日期,他已经走了有半月多的时间。
便打了通电话过去,那边似乎正在忙,只敷衍她下周末过来。
她顺从地点点头,心想还有十来天的时间,数着日子过得也不会太慢。
“你无聊就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者睡会午觉。”
她凝神想了会儿,确实在这里找不到其它事情能做了,又轻轻应了一声。
“这几天我很忙,可能没有办法给你打电话。”
她没有说话,心想本来之前就只能简单说几句话,现在连这点说话的时间也没了,他在那边重掌大权,做着之前的事情,想必日子是忙碌而充实的,而她和小熊俩个人在这边,刚开始还有些许新鲜,但这俩日已不再出去逛那些千篇一律的景色,想找点事情做都没有。
想到这,不是不委屈,他就这样将她们丢在了这里。
“我挂了。”
他声音传过来,谨言有些不舍,轻声叫住他,他那边似有人在催促,似乎意识到了她的期望,那边没有立刻收线,而是耐着性子又道,口气宛如哄小孩子的大人,“乖了,在家里等我回来,等忙完就过去看你们。”
很快到了下周末,那人却是没有过来,连电话更是没有一通。
谨言没有时间和他生气,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发现小熊有些不对劲。
半夜的时候,外面风大的不停刮着东西般响着,谨言起身去关紧窗户,这边白里里温度暖人,夜晚一旦降温下雨又冷得渗人,待她检查好门窗,重新回到榻上时,就见小熊蜷曲着着小小的身子,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她以为小熊是害怕,把她抱到身边,一摸到她的身子,吓了一跳,因为全身都十分的烫,
又去摸她的额头,一手心的汗,下午的时候小熊的胃口就不是很好,也许那个时候就开始不舒服了。
她急忙去叫人,佣人从睡梦中醒来,闻言赶紧翻出来药箱。
谨言拿体温计出来,给小熊量体温,一边喂她喝热水。
一会后,看着体温计的数据,她有些慌了,三十八度。
佣人见她白着脸,立刻说,“附近有个医院,开车十几分钟能到,我们立刻送娃娃过去。”
谨言来不及换衣服,套了件大衣,替小熊套了两件衣服,又围了条围巾,立刻赶出门。
到了医院,值班医生给小熊量体温,一边让她张开嘴巴,照着小舌头,“小宝贝,喉咙痛吗?”
小熊摇摇头后,她看了眼体温,和谨言的数据一样,说:“发高烧,打个点滴吧?”
谨言抱着迷迷糊糊的小熊更半夜在点滴室里呆了俩小时。
回到家里,佣人已经按谨言出门前的吩咐煮好粥了,小熊足足吃了一碗。
她终于是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小熊打针的手,抱她到榻上。
替她盖好被子,又喂了她半杯热水,替她擦了几次汗,后半夜她睡得舒适了些,呼声也开始响起了。
谨言却还是睡不着,窗外还是不停地响着风呼呼的声音,想起晚上的事情,也许是怀孕过于脆弱,
在点滴室时难过得差点落泪,抑制了好一会,才将心情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