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上午她打电话过来,告诉自己她已经辞职了,她确实是惊讶了一把。
王婧笑笑说:“我啊,有自己的打算!而且,干妈留在干儿子身边不好吗?”
谨言自然是不信,故意说,“你去了美国也可以过来看他。”
王婧撅起了嘴。
谨言想了想,只能想出一点能让她留下来的理由,却是不肯定,因为……“你辞职,和路柏琛有关系?”
王婧愣了愣,不看她,低头用水晶棒不停地搅拌着西瓜冰沙,竭力保持镇定。
谨言这下终于确定了,却是有些不赞成,“他……大你十五岁呢,而且还有个女儿,你想清楚了?”之前她还豪言壮志,不懂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改变,但有个更现实的问题,和顾又廷的十岁的已让她感到各方面的艰难,如果是王婧和路柏琛,他们的年龄,他们的身份,还有俩人截然不同的性格……
王婧抬起头,吐了吐舌头,轻松地笑着说:“言姐,你是不是太保守啦,一听到这方面的事情,就和我爸妈一样认为是一辈子,不能只是玩玩而已嘛?我现在只是暂时有点兴趣罢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发现没有挑战性了,或者是觉得没有意思了,也就放弃了,你不要想得太严重好不好。”
谨言看了她一眼:“那……你喜欢他什么。”
王婧想了想,忽然有些开心,“觉得他给人的感觉挺舒服的,让我觉得很安心。”
谨言能体会这种感觉,心想她与路柏琛的接触不算少,期间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和一个四十岁,还有一个上学的女儿,这样的组合虽然不奇怪,可放在性格活泼无拘无束的王婧身子上,就觉得不太行得道了,她又道:“你是不是只想到自己和他了,而忘了考虑到其她人。”
“其他什么人?”
“他有个女儿,以前我教过,算算时间,现在已经快升初中了。”
王婧显然茫然了,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有些怔怔看着谨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年纪那么大,又离过婚,有个女儿也不奇怪!”
谨言这才正视她的感情,说道:“他人很好,很有责任心,对人待物都细心体贴,女儿在他心里是首位,所以他选择另一半的标准和一般男人不同,并不会因为单纯的喜欢就决定在一起。”后面这句话,是从路柏琛跟她表明心意的话里悟出来的,从头到尾,她能体会到,他选择自己,另一方面更多是顾及女儿的心情。
她以前教过他女儿,也许让小孩产生了良好的印象。
王婧安静,似在沉思这个问题。
王婧是自己在港城唯一的朋友,之前还有张悦乐,但过完年张悦乐去了国外深造,几乎没有再来往,也只有她,就算是不在同个工作环境了,仍时不时联系,一同出来吃饭聊天,她私心想要路柏琛能找到另一半,也想要她好,却不免担心,他们是不是合得来。
于是说:“他的一些习惯和你不同,谈生意时,他更倾向于喝茶谈话,迫不得已才喝酒,其次是唱歌厅,他很少参加公司的活动,他身边的季特助说过他下班后都是直接回家,几乎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很简单。”
王婧知道她的意思,对方过的‘老年化’的生活和自己这些‘新一代’不同,而且她从小在国外长大,想法更要新潮一些,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的年纪和条件在她面前也不见得是什么难题,除了那高高在上的身份,她仰头冲着窗外,说:“言姐,你不要过虑好嘛,不过是玩一玩而已!”
“想那么多就没意思了,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就分开,要敢玩才有意思。”
谨言立刻正视王婧,摇头说,“你不能抱着这样的想法,路柏琛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从他对她女儿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上至家人下至员工,他几乎都是用真心对待,如果他真的付出感情,就会全心全意去负责任,而不是抱着玩一玩的态度,你要想清楚……”
王婧转过脸,看着谨言,有些丧气,忽然不说话了。
先前的豁达有几分都装起来的,来伪装自己的不自信和惶恐。
就算她知道,谨言不喜欢路柏琛,俩人没有关系,自己有机会了,这个机会却不是真正的机会。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吸引到他的注意,或者说吸引他的心,今天约谨言出来也只是想聊聊天,却没有想到会聊到这一层。
她吸了一口饮料,随口问了一句:“快别说我了,比起你和顾总,我不过是一个小配角,”
“你们俩决定什么时候办洒席啊?我吃完喜酒再走也不迟!”
谨言一下回答不上来,一天里被人问了二遍同样的问题,看得出身边的人都对他们的感情十分笃定,也认为该是修成正果了,谁又知道他们昨晚才刚吵完,如若不是后面的小插曲,也许今日就进入了冷战僵局里,在她觉得这段感情才刚开始时,其实已经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长到已经需要一个结果来划上圆满的句号。
从茶餐厅出来时,才五点过十分,送走王婧,谨言给了他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谨言听到他那边有些声响,直接问:“你现在在忙吗?”
他似乎走远了一些,那边的声响渐静,“在谈点事,你说。”
谨言沉吟了一会,“我在外面,你忙完后,要不要出来一起去吃饭?”
那边说,“你先回家,我还指不定要谈到什么时候,晚上我去找你。”
谨言应了一声,又问他在哪里,得到答案后,她说,“如果可以的话,就少喝点酒吧。”
说是晚上去找她,但其实聊到快十一点的时候,还没有结束,对方之前一直因为新闻上的报导对顾又廷有意见,让秘书婉拒后,这回偶然让人介绍接见,忽然觉得十分逢缘,不仅在为人做事的感觉上,还有另一层,他觉得顾又廷提出的意见有很大的参考空间,目前顾氏需要融资,来开发一个项目起死回生,若换作以前,必定是人争得头破血流,而且还是价高者得。
如此他主动找上来,价格又必定有优势,在这种情况下双方都能达成共赢的意识,何乐不为。
来到外面,目送人上车离开,他掂量着手里的钥匙,一下心里的兴奋感并不明显。
连日忙碌,如今终于有些希望的苗头,他却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究竟是什么?
具体却又说不上来。
看了眼表,想起下午她打电话过来时说的话,也不知道睡了没有,顾又廷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过去,隔着一条马路的位置,忽然瞧见一个并不真切的身影,热闹的场所不停有人来来往往,只一个人影立在原地,穿着一袭清凉的夏装,四周灯光通明,映得她一张脸更是白得晃人,他茫茫然一会,下一瞬才反应过来。
他朝她走了过去。
脚步刚开始还保持正常的速度,走到一半,忽然加快速度,越走越近,那张脸更加清晰,微微晃着丝红晕,犹如清晨时的韵味,想起和那片刻的缠绵,几乎胜过了过往所有的年少气盛,他再次加快了速度,上前双手按住她的脸颊,几乎忍不住,当即亲了她一口。
谨言被他放开后,一张脸更红得不行了,微微抿着唇,看着他笑了,“你骗人,还说会早点结束。”
顾又廷心情不错,捏住了她的手,“在这里等多久了?”
谨言如实地说,“吃完饭出来散步,九点左右吧,还以为能和你吃宵夜。”
顾又廷牵着她往前走,“走吧,现在也能吃。”又说,“下次找我,给我个电话。”
谨言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又怕打扰他,一通电话过去又怕他分心,但还是应了一声,“嗯。”
走了几步路,谨言忽然停下来,他转过头来望着她。
她有些犹豫,“其实,我找你是想……”
他静等下文,谨言咬了下嘴唇,忽然发不出声音,觉得挺好笑的,怎么突然就来找他说这事了,之前等的时候明明考虑得很好了,这会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又喝太多酒喝多了,现在看来还好,”她又扯着唇,笑了一下,“今天是立冬,你喝补汤了吗?”
顾又廷打量着她,半晌,才摇了摇头。
谨言笑了笑,“那去买东西,到你家,我给你煮汤。”
顾又廷没有动,谨言看了他一眼,他目光仍是打量,她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
谨言又拽了拽他,如此几个回会,他才终于肯动了。
顾又廷松开她的手,胳膊放在她的肩上,搂着她,说:“走吧。”
回到家里,谨言煮好汤,又就着炖汤煮了个面,等他吃完,自己收拾好,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她正准备回去,就听他说,“那么晚,就在这留下了,我喝了酒,没有办法开车。”
她沉吟几秒,也没有拒绝,“我要打个电话和我妈说一声。”
他没有异议,看了她一眼,转身去浴室把澡洗起来。
等他洗完澡出来,本来就梳洗过的谨言已经换上一身居家服,一头长发用了条黑色橡皮筋束起来,整个人正站在床边整理着被单,他看了一会,走上前,手拈了她的发丝,忽然说:“你接下来还有多久的假期?”
谨言闻到他身子上熟悉的淋浴露味道,心情见好,听到他问,也就算了算时间,
“公司给我放了半个月,过去一周多,还有五天的假。”说完,不由问,“怎么啦?”
顾又廷状似随意道:“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带你去玩几天。”
这当然是好,她心里一动,很快又发现问题的不对劲,他这俩天的电话明明渐长,比起前阵子要多了双倍不止,又听他昨晚说起那件事情,心想这俩日的电话估计也有关系,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和她一起去玩?
谨言看着他,问:“为什么突然要去玩?之前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他挑了挑眉,“哪有什么为什么?想去哪,国外还是国内?”说完,又皱了皱眉,
“算了,还是别跑太远,就国内找个地方随便玩几天,你现在也不方便折腾,等以后想跑远点再跑。”
他这么说,谨言听着有几分敷衍的味道,更觉得怀疑了,摇了摇头,“太突然了,我都没有想过能去玩,也说不上想去哪玩,但是你现在有空吗?今晚聊得这么晚,应该是有急事,这个时候能出远门吗?”
他直截了当:“你不是一直嚷嚷我没时间陪你?”
谨言气恼,被单已经整理完毕,就把他缠着头发玩的手拿开,上。床窝进被子里,翻身背对着后方,他随即关了灯,也睡了进来,肌肤相贴间,她这才出声,“我是想你陪我,但是你如果忙,我也不会死缠烂打要你陪,去打扰你,而且你也不是会被轻易左右的人。”
如果不是有什么原因,他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提出一起去玩的建议。
谨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有这个设想。
但凭着自己对他的了解,几乎是瞬时就得出结论,再看他今晚一直很反常。
她在厨房煮面时,有时转过身就看到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洗完碗出来时,他又看着手机出神。
起初她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现在一想,也许是正在纠结这个决定。
顾又廷看着她,似乎犹豫,伸手在她背上点了点,“我今天见的人,很在乎合作商的生活,之前我的事情影响有些大,如果想要挽回,我们最好是能复婚,趁这几天去度蜜月。”
谨言这才翻过身,“这和结婚有什么关系?”
他道:“反正迟早是要结的,干脆现在结了。”
这是什么态度?
谨言蹙眉,有些不满意地看着他。
他也发现她的不悦,只抿着唇,也不出声。
她更加不满,“你的意思是,结不结婚对你都没有多大的影响,现在正好趁着这机会把婚结了,也省事,”
“对吗?”
我不同意,我现在身子不方便,不想四处奔波,你的生意我从来不干涉,这回也一样,想怎么做都是你的事情,但是都不关我的事,反正没我,你也能想得到其它的办法。”
顾又廷习惯性皱眉,似有几分恼怒,正要出声说句什么,就见她眼圈泛红。
“我今天不止一次想过结婚的情景,还有你求婚时的台词,但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你可以为了工作忽略很多事情,但不能把我们的婚姻也当作工作的一部分,那样和之前的婚姻有什么性质?我是想过结婚,但和你不同,你不想结婚大可不结,没必要摆出一副被逼上梁山的样子。”
“行吧,你不想结就不结了,都听你的,可以了吗?”
谨言打开他的手,“我说过我不想我结了吗?”她泪水又盈于眼眶,“我就不该大晚上地在外面吹冷风,等你那么久,才让你觉得能把我吃得死死的,也许早就该把和其他人一样的相处模式,替换到你身子上,也许这样你就懂得珍惜了,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我要回家,你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他有些不耐烦,拉住她的手,“你究竟想怎么样?”
谨言抿了抿唇,“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吗?你难道会听吗?”
他没好气,“赶紧说,然后睡了。”
“那明天去领证,然后还有四天时间去玩,可是要带上小熊,不能我们俩人一起,一家人一起玩几天,好不好?”泪光化成闪闪的笑意,她带着满意的笑容,偎依到他怀里,笑着说。
俩人,一人若有所思,一人心中温热,各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谨言大概是累了,缓转地睡去,顾又廷听着怀里隐隐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忍不住凑近了些,将手放在她的腰肢上,往身子上又捞近了点,下颌放在她头顶上,也不再动弹了。
第二天,在去家里接小熊之前,俩人先去了民政局。
早上他突然提出,谨言想了想,也没有意见。
不管有没有这道手续,俩人的日子俨然已经过得有几分老夫老妻的样子。
虽然决定得有些仓促,但这些日子经历太多,她却也不觉有多意外。
到了云城,虽是靠近旅游区,四周人游格外多,又是十分热闹。
但胜在住的地方环境清静,夜晚也没有声响,十足舒适宜人,是个适合度假的地方。
一呆六天的时间便不知不觉过去了。
晚上,来到灯火旺盛的街区,一家三口漫无目的地溜达。
谨言牵着小熊的手,不时要绕着人群,小熊兴致勃勃地往里面走着。
来到一家装修典型类似客栈的店,谨言抱着小熊,将她放到一旁的凳子上面。
顾又廷扫了眼桌上摆放着的几套用透明塑料胶袋包起来的碗筷,眉毛瞬时就皱起来。
谨言稍加留意,她很快把三套碗筷拆开,拿过服务员递上来的热茶一一清洗。
隔一会,服务员上前来清洗石锅,一时没察觉,待一阵呼呼直响的气雾喷出来的时候,谨言微微一惊,去搂过小熊,随即整个人连着小熊都被人往后微微一挪,肩膀微微一紧,脸贴在顾又廷的胳膊上,低头看见,小熊也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服务员看了他们一眼,往讲究的衣裳打量了一下,这才笑:“你们第一次吃这东西吧?”
“我们这开始吃之前需要清洗锅子,都得往后避一下的,刚才忘记说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正好锅也清理完了,顾又廷掏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看了眼母女俩,便很自然地接听了起来,那边说:“喂,老顾,你在哪啊?……那边信号是不是不好?怎么听到沙沙的声音?这会儿方不方便说话?”
顾又廷答应着,“嗯,你说吧,我听着。”
“那你可要好好听着了,有个重大的消息,重大到让你不敢置信,绝对让你归心似箭!我前几天挖到的,刚开始听到时还不敢相信,就和你等会的心情一模一样,花了几天的时间,这才确定了,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你……”
顾又廷松开了母女俩,从座位上起身,往外面走去,问道:“什么消息?”
好一会儿,回到座位,桌上已多了个尖尖金三角似的东西盖在锅上。
谨言看了他一眼,揣摩着他的神情,已猜到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是问了句:“谁找你?”
顾又廷没有应声。
“是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她又问。
距离这次出游已经近一周的时间,心想,也差不多是该催促他回去了。
顾又廷沉眸看她,对上她询问打量的眼神,“嗯了是客户打来的,说有重要事情。”
谨言点点头,沉吟了会,声音很冷静:“是不是让你赶回去?”
“你人在这里,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完全照顾到,我也到了需要复职的时间了,现在回去也好。”
他明显不想谈这个问题,懒得应付她,也不看她。
转过头看见小熊正埋在她怀里,正小口小口吃着趁他刚去打电话的空闲点的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