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溪两腿一软,重新跌坐回沙发上,小声地重复着他说的几个字,“急性肝功能衰竭?急性肝功能衰竭?急性肝功能衰竭是什么病?很严重吗?现在连心脏病都可以治,肝病应该更不在话下吧?”
南承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强忍着心底的悲痛,缓缓出声对他们说道,“你们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去机场吧。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安若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扯了扯嘴角,“小舅舅,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妈身体不是一样都很健康吗?是不是医院误诊了?……啊对,一定是医院误诊了,我妈不可能有事的!她身体那么好!每次熬夜加班后,比我还精神,怎么可能会得病?”
“你妈原本就有失眠的症状,一直需要靠药物来维持睡眠。肝功衰竭这种病很可怕,可以直接导致其他器官迅速衰竭,换肝也没用,所以……”
‘叭嗒!叭嗒!’
安若溪并没有听完南承俊的话,眼泪就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她的耳朵就像是突然失聪了一般,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她只知道,也许她很快就会变成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
浑浑噩噩间,安若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南承俊带走的。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已经坐上了飞往纽约的航班。
安若寒其实对南承美的母子情分很寡淡,毕竟她从离婚起,就再也没有回过国,而他除了寒暑假会去看看妹妹,跟南承美的交集也很少。
所以,此时此刻,他是他们三个人当中最淡定的一个。
见安若溪脸色发白,神情也有些恍惚,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小溪,也许真的是误诊,你别太担心。”
安若溪当然知道不可能真的是误诊,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
在飞机上的时候很漫长,也很煎熬,安若溪的脑袋乱糟糟的,明明什么都没有想,可是却又像一下子涌起好多事一样。
好不容易飞机落地,他们三个人打车赶忙医院。
等到了病房,已经是第二天深夜。
南承美已经在病房里呆了一天一夜,不过她并没有睡,而是对秘书吩咐道,“艾丽尔,我要的文件呢?赶紧拿给我,明天是最后审核期,得抓紧时间。”
艾丽尔看着手上还吊着点滴的南承美,心头不禁一痛,“南总,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多多休息。你不配合医生治疗,病怎么能快点好起来呢?”
南承美望着她,嘴角勾起一道苦涩的笑容,“艾丽尔,这么晚了,还让你留在医院陪我,真是不好意思。”
“南总,你是我的上司,这是我应该做的。”
南承美摇摇头,“不必了,你回去吧,在医院照顾我不是你的工作。”
“南总,我已经给二少那边打守电话了,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艾丽尔望着她,抿了抿嘴角,又接着说道,“你平常那么疼二少,你生病的事应该让他知道。”
南承美眉头一皱,冷声开口道,“谁让你打电话给他了?我还没死呢!”
见她沉了脸色,艾丽尔心尖一头,硬着头皮道,“南总,您别说这么泄气的话。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您的病肯定能治好。”
南承美呼了一口气,对她摆摆手,“你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可是二少他还没有到。”艾丽尔没有动,南承俊拜托她在他赶到之前不要让南承美一个人的。
“我又没死,他不可能回来的!”南承美见她还是不动,心里也来火了,“我让你走,你耳朵聋吗?快滚!”
南承美一直是个很好强的女人,从来不希望把自己的软弱展现在任何人面前。
“可是……”艾丽尔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我答应了二少……”
‘嘭!’
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被南承美一把拂到了地上,摔得粉粉碎碎,“可是什么?到底你的老板是他还是我?你要是再不滚,信不信我明天就炒了你?”
艾丽尔不敢再违背她的命令,“是,南总。”
临走前,她看了病床上坐着的人一眼,到底还是关门离开了。
等她一走,南承美就像是突然虚脱了一般,无力地倒在床头。
视线扫过空荡荡的病房,她的眼底浮起一抹自嘲。
是啊,如今她生了重病,可是病房里居然连个探病的人都没有。
真够可悲的!
她唇角幽冷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扩大,忽然她的脸色一变,神情痛苦地捂住胸口。
那股疼痛的感觉剧烈地撕扯着她的神经,像是要把她的身体生生撕碎一般。
南承美颤抖着双手往床头柜上的药瓶抓过去,明明感觉药瓶近在眼前,可是她试了好几次,竟然都没能抓到药瓶。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南承美像一条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因为缺氧脸色煞白一片。
可是,她还是努力地伸着想,想要够到药瓶。
眼看着指尖已经碰到了药瓶,然而她的手又是一抖,药瓶就滚到了地上。
南承美此时感觉呼吸已经很艰难了,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就在昏迷的前一刻,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按响了床头的呼救铃。
…………
等南承俊三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却被告知南承美病情恶化被推进了急救手术室。
他们三个人站在手术室外,望着手术室上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大字,心情格外沉重。
安若溪从进医院起,右眼皮就一直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她心里压抑极了,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快要发生了。
安若溪不敢去想那件不好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只是转脸看向南承俊,无助地问道,“小舅舅,我妈她不会有事吧?”
南承俊心里也很焦急,可是眼下,他是安若溪兄妹唯一的依靠,他只能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他动了动唇,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会没事的,你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只是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在安慰安若溪,还是在安慰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