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信封里装了三千块钱。
这是他走在路上看看四周没人偷偷数了一遍的结果。这笔钱对他来说基本上是一个月的工资。平时上班时他曾算过一笔帐,如果单按工资来算,一个月两千除以三十的话,每天所得就是66。6666一路这么6下去直至无穷。刚好是讨个吉利数字。当然如果这个月是个大月就得除以31。那么每天的工资就是64块5毛1分6厘还多一点。64明显没有66显得吉利,所以每逢大月的时候每天工作起来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没算以前总是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算了帐之后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至于为什么不减去法定休息日,是因为对于这种私营公司来讲,基本上是没有休息日这一说的,真想休假,得提前打报告让老总签字批准。然后到月底就会从工资里面相应减去一天的份额。当然老总心情好的时候,小数点后面的几位可以省略不计。所以虽说是按月发工资,其实却是按天来算的。只是老总学过心理学,知道每天都发66块钱远不如攒起来月底一次发两千块起的鼓励作用更大。就象海洋馆里用来表演的海豚,非得要一直吊着胃口等表演完了才会有几条大鱼吃,而如果一直用很多小鱼喂它的话,相信就连海豚也没有了表演的动力。
平常时候,大家眼巴巴地盼着月底发薪的日子。那会的两千块钱透着一个月的辛苦和汗水,还时常夹杂些老总莫名的教训,所以显得特别的珍贵。今天这同样的两千块钱来得太轻松了,反倒让人觉得有点轻飘飘得没有份量了。
他原想打电话过去客套一番,可对方抢先把电话打过来了。说这是以前在那边买东西时应该给他却没来得及给他的,所以现在及时补上,让他完全可以不用多想,理应心安理得收下。自己兄弟千万别见外,以后有机会好好合作,有钱大家一起赚才是长远发展的方向云云。
别说这番话还挺起作用,真的让他觉得这钱就是属于自己该得的那份,原本的一点不安很快被这两千块钱可以发挥的现实作用带来的快乐给冲得淡了。原来谁都不是圣人,对世间万物大家可以各抱立场争论得面红耳赤,而在面对金钱时的态度却能够保持惊人的一致。有些早已把金钱不当什么稀罕东西的达官贵人们如果看到他的这付嘴脸会对他嗤之以鼻,但那是他们的事,眼下还是先让自己高兴高兴再说。
叶蓓这两天会不时的替他张罗着准备参赛的事情,又是帮着收集资料,又是帮他出主意怎么打扮自己。这让他心里充满了感动同时又有点受庞若惊。没事的时候,叶蓓会拉着他去逛街。走在街上路过一家服装品牌店时,叶蓓硬是拉着他走进去,挑了条银灰色暗色花纹的领带,在他的衣服前比划了半天,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我,或者说是而是属于全市人民的了,所以我要把你好好包装包装,不管成绩怎么样,都要保持一个最佳的状态。加油!”说话的时候望着他的眼睛里全是希望,曾受过伤的那只胳膊握成个拳头,伸到他眼前用力晃晃,好像在替他打气又像是在威协他如果敢不全力以赴准会有他好看的样子。只是到底是个女孩子的手,手指纤细得再怎么握也显不出太大的力量来,倒是让人感动之余心里生出些怜惜之情出来。
出了前家店,叶蓓总摧他走快点,两人走在一起时,常常就会伸手拉他的胳膊,而他一走快了,她的手就又松开了。而他只要耐着性子继续慢慢走,叶蓓就会像牵一头牛似的一直拽着他,如果走得太慢,她也会一甩手自己前面先走了。这让他得了个经验,故意保持一个不快不慢地速度,觉得她的手要松开了就赶紧调整一下步伐,就这么不即不离地由她牵着,外表看着满心不情愿似的,内心里却幸福得跟阳光下开放了的花儿一样了。
有时也想学街上其它情侣一样拉着她的手走路,可总也找不着机会,再就是街上其它牵着男朋友的女孩子全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男的在前面挺着肚子眼睛朝天目不斜视的只管走路,女孩子则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胳膊生怕一步跟不上就被他给丢下了,而他和叶蓓走在一起,如果真要学人家的样子,可能也只有他两只手搂着人家叶蓓的的胳膊在后面紧追的份,那付情景想象一下都觉得让人有点无地自容,所以决定暂时先打消掉这个念头算了。
叶蓓显然全没看出来他竟然有这么多心思,而且看起来要下决心不惜血本把他打造成一个商界精英出来,拉着他沿着街上十几家品牌男装店一路试过去,每当他穿得跟店里边摆得假人模特看起来不相上下的时候,叶蓓会在旁边像雕塑家面对一件作品似的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微微点点头说:“还行,基本上是块材料,好好拾掇拾掇应该能拿出手。”
林强被她的眼光看得心里发毛,再伸手转过衣服上的价签过来看一眼,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仔细数数并没有错。赶紧往下脱衣服:“好家伙,八千多,这一身配齐了上两万了,穿出去非让人给抢了不可。”
叶蓓看他的样子倒笑起来:“看把你吓得,没吃过猪肉总得听过猪哼哼嘛,这些东西不买也应该让你来长长见识。再说了,你什么眼神呀,没看见写着全场六折呢。”
林强苦笑:“打完折也还一万多呢,够我半年工资还得不吃不喝才成。用这么多钱就来听声猪哼哼也太奢侈了点吧?”说着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要真想听的话,等会出去我给你哼哼两声听听算了。”
叶蓓说:“好。批准。”
出了店门,两人接着往前走,看她的样子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林强心里暗自庆幸她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一会逛逛也许就忘了这话了。没想到叶蓓前面一路走一路两边瞧着,终于找个人多的地方停下来。回头瞅着他:“开始吧!”
林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开始?”
叶蓓满脸的笑意盖都盖不住:“你刚才答应过我的。我这会想听了。”
林强这才反应过来:“啊?就在这里?”
叶蓓点头。
林强声音都变调了:“不会吧?你来真的?”
“那你是骗人的了?”
林强有点语无伦次了:“不是。可我也没答应你在这里啊!”
叶蓓仍在坚持:“那你也没说不能在这里啊。所以地点该我说了算。”
林强一时哭笑不得:“看来你是野蛮女友看太多,中毒了。第一次见时好象已经有过一次了。这会又来。”
他抬头看看两边匆匆而过的行人,怎么也拉不下脸来真去学几声猪叫,可看叶蓓一付不依不绕的样子,知道这次是逃不掉了,只好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想听大猪叫呢还是小猪叫?两种叫法可不太一样。”心里想着不管她做出那种选择,自己都有了回旋的余地。
叶蓓一时没搞清楚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但也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那种拿手就学那种。快点啊,要不然一会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了。”其实周围人大家各自忙碌,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在这边干嘛。
林强无奈之下先清清嗓子:“我得先找找感觉,有一阵子没学过,都忘记了猪是怎么叫的了。哎,要不你给个提示,或者做个示范好不好?我老家原来倒是养过一头猪来着,不过那头猪是个哑巴,从来都不叫的。——哎,我刚才看到一件衣服挺适合你的,我陪你过去看看,喜欢的话,我买了送你。”看她不说话又说:“你昨天电话里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趁这会赶紧说,省得一会一忙就给忘了。”
叶蓓那边已经不说话了,只用眼光看着他,可那眼光已经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花招。让他觉得自己像是那个翻了几十个筋斗云的孙猴子,翻了半天停下来一看,却还是在如来佛的手掌心里头。
眼看着眼光里的压力越来越大,分明比直接的命令更加的不容她辩驳,只好继续赖皮。
“我觉得你应该提升一下欣赏品味,据我所知你可是学过钢琴,练过舞蹈出来的,境界怎么也得比我高得多吧,最起码也够得上欣赏贝多芬。莫扎特什么的才对嘛,喜欢什么不好非得听猪叫唤。再说了,要听也得听原版的,我这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山寨版,你要真喜欢听,明天我去买一只回来养着,专门没事了让他哼哼着给你听,咱们把MP3MP4的那些东西全都省了。”
叶蓓听他还在磨蹭,拉了脸下来说声:“哼——我不听了。”转身前面就走。
林强看她真生气了,赶紧后面追上去:“哼,哼哼哼……,我这不是哼给你听了嘛,反正你都先哼了,我再多哼几声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真喜欢听,明天开始见了你我就不说话了,光哼哼了。”说着话眼看着笑容又回到她的脸上,这才放心,赶紧一路小跑跟在人家后面点头哈腰的献殷勤。心里暗自得意,终于又化解了一次突发事件。转念又觉得自己肯定那根筋不对了,放在原来,根本不可能想象自己会是这么付德行,就是原先的自己看到现在这副样子,也准会笑话一番。
可同时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以前常常觉得漂亮女孩子旁边的男朋友基本上都不怎么样,原来追女孩子有时候是需要放下男人那可怜的一点自尊,来满足一下漂亮女孩子们的一点可爱的虚荣心的。而好男人们往往不明白这个道理,嘴上常常海誓山盟,实际行动中却常常自私得有些不近人情。连抽空哄女孩子们开心一下都不肯,反倒给那些资质平平的男人们给钻了空子。不过自己这会醒悟过来也还不晚,只要能让眼前的美女心里高兴,什么男人的自尊,让它通通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