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灼云、徐风、妙音以及叶秋蝉五人离开千玺山,赶往雾月国,之后不久,顾修齐也辞别道隐、琼琪二人。
这时,阒静的千玺山只剩两人了。琼琪的脸色慢慢凝重了,冷冷对道隐说:“跟我来。”
道隐见她眼中有怨怼之色,知道她想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跟她进了朱红的客厅。
琼琪一手重重拍了红色木桌一掌,拷问般地质问:“你说!你为什么不和凌云太子去雾月国!”
道隐赔笑说:“人都走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琼琪冷笑说:“你倒是看得挺开的!你可知道,我是为了让你有所建树,才把凌云太子请进家的,不然谁愿意招惹这样一个大麻烦!你倒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白白放过了这么个成为王侯将相的机会!你可知我对你有多失望!”
道隐不屑地说:“以我的能力,怎会缺少做王侯将相的机会?当日,师傅建立孤寒国,便册封我为左辅右弼之一,岂不是位极人臣?”
琼琪冷哼一声,说道:“提起那件事我就来气!你说你放着好好的辅弼大臣不做,偏偏跑来这样的山旮旯里隐居干什么?你有才华又怎样?不显山不露水,你在别人眼中就是个庸人!别人还以为我家里养了个窝囊废!”
道隐皱起了眉头,说道:“小琪!做官有什么好的?不是做主子,就是做奴才!哪有潜心修真自在?”
琼琪反驳说:“做官有什么不好的?不仅声名远播,名载史册,而且受千万人尊重,千万人敬畏,是真正的人上人!仙人修真,凡人尚学,哪个不是为了封官?你不做,是因为你愚蠢啊!”
“你!”道隐气得身子都发颤了,“夏虫不可语冰!榆木不可开窍!”
琼琪也是气得小脸通红,骂道:“滚!你给我滚出去!不要你到我家里来!”
道隐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走就走!谁稀罕你!”
道隐步出厅堂,化一片红光冲上天际,转瞬不见。
道隐在空中飞了一百余里,心中怒火渐渐平息,不禁琢磨:“唉,没想到我也有净身出户的一天!如今我身无长物,去哪里安身好?若是就这样回去,一来小琪怒气未消,二来太削我脸面了!还是先去孤寒宫住一段日子再说吧!”
这么想,便驾着云光飞向了孤寒宫所在的黎明山。
千玺山与雾月狐国相隔万里,以凌云等五人的飞行速度,至少三天方能抵达。这三天,凶险莫测;这三天,将是一段漫长的旅行。
而在千玺山与雾月国之间的某座孤峰上,此刻正立着两条人影。一者水蓝色长衫随风飘摆,如水袖般飘逸,神情何其清冷;一者灰袍鼓荡,如遗世之仙,目光却是阴鸷。
北域冰主捧着厚重的《灵宝通鉴》,凝神注视着最后一页的山河灵宝图。灵宝图上,神州大陆的山川地理尽绘其中,图中一个发光的红点缓慢移动着,目标正是他们所在的孤峰。
应秋生半眯着阴冷的眼睛,眺望着一片苍茫的远方。
“他们来了吗?”应秋生头也不回地问。
冰主淡淡回应说:“快了。现在就得做好准备。”说着,他把《灵宝通鉴》合了起来。
应秋生说道:“你知道吗,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知道凌云太子会返回雾月国?”
冰主说道:“因为他失去的东西太少了。失去的多了,才会知道什么东西可以拿回来,什么东西拿不回来!”
冰主化出一片水蓝色云光裹住身影,迎着凌云太子等人的方向快速飞去。这种水蓝色云光与蓝天相似,眼睛不够尖的人颇难发现。
应秋生对着远远逝去的身影笑着说:“诚然,有些失去的东西是要不回来的,尤其是认同感这种东西!哈!人活着为什么需要别人的认同呢?用别人的眼光丈量自己、扭曲自己,人啊,真是卑贱的生物!”
说罢,邪骨剑自袖中飞出。应秋生踏着惨白的剑光随后跟上。
凌云、灼云等一行五人驾着云光,急速飞往雾月国。
行至中途,灼云忽感身体不适,连忙叫停凌云等人,同时身子降落地面。凌云立刻落下去扶住灼云。当徐风、妙音、叶秋蝉三人落地时,凌云已让灼云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徐风问道:“她怎么样了?”
凌云略带歉意地说:“这段路程的飞行让云妹肩上的刀伤裂开了。你现在感觉怎样?”
灼云的脸上缺少血色,显得有些苍白疲惫,说道:“还好,就是有些口渴。”
在场五人均是修真之辈,已能辟谷,可数月不餐不饮,因此出来时除了兵器、法器以及疗伤灵药,不曾带任何餐饮之物。叶秋蝉当即表态,说道:“我们是来打架的,可不是来端茶倒水的!”
凌云无奈地说道:“好吧,取水就由我去吧。不过云妹身上裂开的伤口还请两位处理一下。”
凌云说罢,御气飞起,寻找水源去了。
秋蝉、妙音二女为灼云宽衣解带,露出肩头渗出丝丝血滴的的伤口。两人用手帕擦去血渍后,敷上新药。
徐风一个大男人留在旁边不合适,独自走到不远处的树下坐定,闭目养神。
此时,凌云正在近地面低飞,片刻便飞出了十余里。然而远近都是莽莽山林,不见一条河流经过,甚至一条溪流也没有。再飞十余里,这才在一条倾斜向下的山谷里找到了一条一丈多宽的的溪流。
凌云落在溪水边,躬身伸手舀水,自己尝了一口,只觉溪水清冽甘甜,甚是惬意。于是取出白玉碗,舀了一碗水准备送回去,可就在这时,凌云在白玉碗的水中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倒影,那是个一身水蓝长衫的青年,斜坐在一条树枝上,手捧一部厚厚的书籍,凝神翻阅。
凌云心下骇然,暗说:“这是何人?何时来的,我竟然不知道!”
急忙转身,只见那水蓝长衫的青年坐在身后的一株大树上,神色淡然,对凌云的惊愕毫不在意!
凌云一脚顿地,身子往后飘出数丈,落在溪流的对岸。凌云听徐风说起过应秋生与北域冰主的外貌特征,其中一身水蓝色长袍、手捧厚重书籍的北域冰主极易辨认。
那,眼前的人除了北域冰主,还能有谁?
凌云心中暗叫:“糟糕!来的怎么是他?我的玄寒功是用来对付应秋生的邪火的,而他则由叶秋蝉用风火神旗对付。如此一来,计划岂不是打乱了?我一个人岂是先天冰系法术的对手?我该如何脱身啊?”
凌云心知多想无益,勉强镇定紊乱的心绪,说道:“你就是北域冰主?”
冰主淡淡说道:“是。”
“来杀我的?”
“是。”
冰主淡定十足的声音在凌云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凌云暗想:“现在还是赶紧和云妹他们会合要紧!”
当下不敢耽搁,化出一片云光冲天而起。
这边,冰主却是不紧不慢,目光依旧盯着手中书册,只右手轻轻一甩,就像随手拂开身边的烟尘一样。然而,数里开外蓦然升起一道晶莹剔透的冰墙,瞬间延展至四面八方,遮蔽天空,将这方圆数里的空间笼罩了,宛如冰之天穹。
冰墙出现的突然,凌云差点撞了上去,匆忙止住身形,悬空而立。即使隔了一丈多远,凌云也能感受到冰墙那彻骨的寒意,若是直接撞上去,非受重伤不可!
站在封闭了八方六合的冰穹下望天,蓝天和白云的界限模糊了,白云里有蓝色光斑,蓝天上有白色线条,蓝天白云浑然一体了。冰墙折射了阳光,在太阳周围形成一条红色彩带,这是日晕。在这个冰做的苍穹底下,竟有“赤虹贯日”的奇景!然而,这道奇寒彻骨的冰墙,仅仅两三分厚。
“难道……这是护体寒气!”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凌云浑身打了个激灵。
护体寒气本是气态,与空气接触后,才凝固成冰墙的。纵使在以修炼寒气见长的雾月国,护体寒气这等法术也仅见于传说中的雾月国创始者明玉天狐。天狐以后,无人炼成,是真正的罕世之招!
凌云明白,要想活着离开,只有突破这层硬度远远凌驾在钢铁之上的冰墙了!
右手宽袖一甩,雾月冰锋自袖中飞出,化一道亮丽的蓝光疾射冰墙。铿然一声过后,冰墙没破,甚至些微的划痕也无!
凌云一咬牙,心说:“只有出极招了!”
“这就是雾月国的至宝,雾月冰锋吗?还是第一次见到啊!”
说话的是冰主,他现在把《通鉴》合上,望着立在璀璨冰穹下的凌云,语气中对冰锋颇为赞赏。
凌云说道:“哼,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
凌云高举冰锋,玄寒之气奔涌而出,在凌云身边化为十数根锐利的冰锥。凌云虚刺一招,十数支尖锐的冰锥便落向冰主的头顶。
冰主仍毫不在意,只轻喝一声,一身浩瀚无涯的先天寒气爆冲而出,形成一阵罡风,将尚在中途的冰锥尽数扫落。不仅如此,爆冲的寒气宛如凛冬的朔风,席卷一切,只眨眼的工夫,冰穹笼罩下的山谷裹上了一层银装,山水草木全被寒冰覆盖,乍看之下,宛如粉妆玉砌、洁白无瑕的仙境。
凌云无瑕惊叹这等冰封千里的神技,借冰锋之力,再运玄寒之气。顿时,身前寒气氤氲,白雾沆瀣,寒雾散去之后,现出一口十来丈长的巨大冰剑。这口冰剑比起和灵运交手时的那口,小了许多,但操纵起来要方便多了。凌云以气御剑,庞大的冰剑立即呼啸着劈向北域冰主。
“小儿科!”
冰主右掌一翻,一道雄浑掌气拍向地面,整个山谷隆隆震动的同时,寒冰包裹的草木随之碎裂。在一片清脆的碎裂声中,晶莹剔透的玉树琼枝悉数化成冰屑。冰主浮身而起,立在半空,右手操弄着满地的冰屑,在他身前汇聚成一条白色冰龙。冰龙长达二三十丈,是冰剑的两倍有余。
但是,真正令凌云惊愕的是冰龙夭矫腾挪的样子,毫无滞碍,与真龙无异,显然是用了寄托意识的方法操控。将自我意识寄托在无意识的物体中,便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此物,如同分身一般。寄识之法通常用于炼制法器,往往费时费力,像冰主这般眨眼间便完成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冰龙迅速腾跃而起,缠住飞斩而来的冰剑,一龙一剑便相互绞在一起。甫交手,凌云惊觉对方力量惊人,冰剑险些失去控制,连忙运气收回。冰龙立即向凌云进逼。凌云再御冰剑,只是这次没有劈向冰龙,而是倾尽全力刺向晶莹的冰墙。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过后,冰墙完好无缺!巨大冰剑却因硬度不及冰墙而寸寸碎裂!
凌云来不及惊愕,冰龙已至,推着凌云撞向地面。轰然一声过后,冰屑铺地的地面多了个一丈深的巨坑。所幸,凌云前有冰锋抵住龙头,后有玉碗护住背脊,因此坠地时,除了一身酸痛,倒无其他大碍。
凌云抬头,看见冰穹上绚丽的日晕,冰穹下夭矫的冰龙,以及冷漠森然的北域冰主,暗想:“这下惨了!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难道只能等死吗?不,还有徐风他们!我一定要等到他们来救我!”
心思把定,立即转攻为守,站在桌子般大的玉碗内,催动玄寒之气,化出一只宽达五六丈的巨大冰球,把自己和玉碗封闭起来,中间只留六尺空间活动。
冰主心中纳闷:“嗯?做这么大的冰球干嘛?球体内空间有限,不被冻死,也被闷死。”忽地一笑,心说:“原来如此!想和我打持久战?你这种做法又能撑几分钟呢?”
冰主纵上冰龙之背,飞至冰球上空。冰主再运寒气,凭空化出一支一人来高的冰刃,轻喝一声,扔下去,顿时穿破三丈厚的冰层,刺入冰球的球心,险些扎进了凌云的胸膛。
凌云心惊不已,全力催动寒气,冰球在氤氲寒气中,成了十多丈宽的冰球。凌云在球心就像一个小白点。
冰主再奋力投下一支冰刃,噗的一声扎进冰球,却在球内四丈处停住了——这已是冰主能够刺入的最大限度。而进入冰球的两支冰刃被弥合的裂缝封在球内,受寒气侵蚀,成为冰球的一部分了。
冰主心说:“看来以冰属性术法攻击,若不能一击穿破,冰刃留在球中反而增加它的厚度了。这个冰球虽然可以打破,却也要费一番功夫。”
冰主转念一想,跳下冰龙,对冰球中的凌云说道:“可以挡得住我的攻击,你这个法术确实不差!不过,想要难住我还欠些火候!据我观察,你只发挥了雾月冰锋三分之一的威力吧?你若得冰锋十成力量相助,纵使敌我不过,透出冰穹还是可以的。哈!神兵落你手里真是暴殄天物了!”
凌云被冰球内极致的寒气冷得打颤,说道:“你想怎样?”
两人虽然隔了五丈厚的坚冰,声音依旧传入感官敏锐的冰主耳中。他淡淡一笑,说道:“我们做个买卖吧!我放你一条生路,你给我雾月冰锋!”
“什么?”凌云吃了一惊,没想到冰主觊觎的竟然是雾月冰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