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绕（２７）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太阳火辣辣的照进病房，不断的刺痛着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就从眼前，好像身体和心里一样空荡荡的疼痛着，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我遗失了什么。
我久久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很久以后，才想起来，陈皓死了，他居然从我的眼前消失，然后，死了。对，就是陈皓，他居然死了。我用被子捂住头，开始小声的哭泣。脑海里，依然是那些擦不完的，肮脏的血液。仿佛整个脑袋里都是鲜红的血液，凌儒的血，陈皓的血，它们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副生机勃勃，而又悲怆绝望的图画。仿佛它们就是一股巨大的洪流，要将我冲向远方，冲向所有悲伤的尽头。
死了，都死了，他们都死了。陈皓死了，凌儒也死了。我看着天花板，小声的笑了起来。死了，他们都死了。
而我，不会让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一定。
我用力支起疲惫到没有一点力气的身体，悄悄溜出去，跑到医院下面的农贸市场买了把刀子，然后，又偷偷溜回了医院。我要杀了他，杀了那个让我生不如死的人。
也许过了很久吧！在病房里火辣的阳光变成了一缕温暖的夕阳的时候，他来了，那个我盼望出现的人来了。他居然给我送饭。搞笑，鬼才敢吃你送的饭，谁知道你的下一个猎物是谁，我才不想做那个不明不白的死鬼呢。
我抬起手，将他递到我面前的饭全部打落到地上。看着散落一地的菜饭，我得意的笑了。季子言，别以为这个世界上就你最伟大，别以为每个人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本来以为他会很生气，可是，他没有，他什么也没有做，而是到外面拿起扫把开始打扫地上的菜饭。
“季子言，别以为你不讲话我就会放过你，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我就一定会让你一无所有。”
他忽然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后又开始打扫。我闭上眼睛，让眼前一片黑暗。我不想看到他。忽然不知道，现在的我们，究竟该是怎样的我们？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自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一无所有了。”许久的沉默后，他轻轻坐到我床边，冷冷的笑道。
可是，爱我，他居然说自从爱上我的那一刻起。爱我？你爱我吗？你知道爱是什么吗？也许，我们都没有资格去谈论着个问题。
“季子言，我不会让你幸福的。”相信那些亡灵也不会，季子言，这辈子，我们注定只能这样了。我不会让你幸福，可是，我的幸福呢？它与我的距离同样也是牛郎织女的距离，不是吗？
“你放心，我不会幸福的。这辈子，我就从来没有幸福过。”他的脸，仍然一片冰冷，我看不出任何表情。也许，他真的是个只需要恨，不需要爱的人吧！
我不想再继续和他交谈了，再这样谈下去，我怕自己真的会马上杀了他。病房里安静得能听到我们的呼吸声，还伴随着阵阵刺鼻的针水味儿。脑海里，不断地涌现出那些恐惧得令人作呕的画面。血液，全部是血液。它们充斥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今晚别走，留下来陪我。”对，别走，我要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爱也好，恨也罢，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行。”他简单的回答。
“为什么？”我也简单的问他。反正，再多的话也挽回不了两个人的生命。现在的我们，是无话可讲的敌人。
“因为雅宣需要人照顾。”
“好吧！那你就去吧。去了就永远不要再来见我了。”我冷笑。
他思考了片立后说道：“我先回趟家，等晚些再过来陪你，好吗？”
无所谓啊，反正早来晚来结局都一样。我翻了个身后把眼睛闭上。再见了，子言，再见了，我们那段不叫爱情的爱情。就让所有的悲伤，就让所有十八岁的日子在这个凄美的晚上，回归所有悲伤的源头吧！就让所有的悲伤为悲伤而狂舞吧！生命最终还是要回归为零的，不是吗？
我们的日子，我们的故事，将消失在这座美丽而又温馨，但却充满着悲怆的小城，连同我们的身体，连同我们的十八岁。就让它最后一次被记住吧！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还是一群天真快乐的孩子，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故事就已经开始……
记得那些曾经在一起的岁月，记得他会用摩托车带着她满城兜风。然后，他会带上她吃遍这个小城的所有小吃。再然后，他们会躺在青青的草地上看着天空傻笑。也曾记得那些日子，那些没有他的日子，自己一个人是怎样的孤单。记得他红彤彤的玫瑰，但那不是给她的，更记得他怀里另一个女孩灿烂的笑脸。记得他有些忧伤的对女孩说，我爱你。
记得她曾经拥有一片散发紫色光芒的天空，记得她有一个世界上最疼她，最爱他她的弟弟。记得弟弟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他之所以晚她七天出生，就是因为上天注定，要让他做她一辈子的守护天使。还记得他那张快乐到有些忧伤的脸。还记得他倚在床边上，笑声对她说，你知道吗？杨雅宣是我的亲妹妹。更记得他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全身沾满了鲜血，在他的身旁，用他的血书写了两个大字“姐姐”。
记得那个傍晚，当她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全身沾满了鲜血，记得那个女孩小声的对她说“ＳＤ我杀人了”。记得她离开时的背影，记得她对她说，以后，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记得那个冬天的晚上，他把他身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而自己则穿着单薄的衬衣在冬天的街上走着。也记得在那些日子，那些他们都丢下她的日子里，他形影不离的陪伴。记得他被别人打得鼻青眼肿了，还为了她而不肯还手。记得不久前的一个傍晚，他站在她面前，对着她笑，然后，从七楼的楼顶跳了下去。记得他的血液一直在他的身旁漫延，直到形成了一朵漂亮的莲花……
记得，就让所有的记得，所有的回忆，埋葬在这个充满着悲与痛，充满着苦与泪的夜晚。就让所有悲伤的回忆，埋葬在这个十八岁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