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的酷暑已经消去,一阵秋风吹来顿时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秋天正是狩猎的好时候,靖泱带着娄玥、闵王以及靖颖一行人在王家围猎场中驰马狩猎,煞是潇洒。
一行大雁从空中飞过,留下嘹亮的叫声与这林间的纷纷落叶相映别是一番滋味,靖泱取下弓箭瞄准了空中落单的一只大雁,只听“嗖”的一声,箭离弦飞向天空,伴随着一声惨叫,大雁落了下来,守在一边的侍卫跑上前去捡起大雁,举得高高的,而大雁还没有断气,在侍卫手中不停地拍打着翅膀。靖泱似乎是心情不错,转头看了看娄玥,朗声说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王上真是好雅兴!”娄玥从马背旁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缓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突然瞄向靖泱的斜后方,一瞬间将弓拉满,随即箭离弦飞快的向靖泱飞去,随行的侍卫宫人还来不及反应,都吓得面色苍白,只有靖泱面不改色,看着箭迎面飞来,箭从靖泱的耳边擦过,都能听到箭飞过的响声,接着靖泱身后的树丛中传来“啊”的一声,一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手握弓箭倒地。
“有刺客,保护王上!”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一时间大家都愣在原地,靖泱贴身侍卫孟攸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其余侍卫们也回过神来立马拔出刀剑团团围在靖泱的身边,处于高度警觉状态,四处搜寻着刺客。
正在这时,又一支箭从靖泱的斜前方飞过来,速度极快,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娄玥情急之下想要伸手去抓住箭,无奈箭的速度太快,箭从指尖划过,鲜红的血立马滴滴嗒嗒落下,箭却没有改变方向,转眼间便只差半寸就要直接射进靖泱的心脏之中。
就在这危机关头,只听嗖的一声,另一只箭从侧面飞了过来,速度更快,箭尖直接与刺向靖泱的箭相撞,并且改变了箭的方向两支箭从靖泱的肩部擦过后射入树中,接着又是两箭,躲在树丛中的两个刺客也应声倒地。
靖泱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一滴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了下来,握住缰绳的双手也早已汗湿,不过靖泱毕竟是一国之主,很快就恢复平静,转头对熙子廷说道:“你快带人去附近搜查还有没有别的刺客。”
这时顺着箭飞来的方向,一着蓝色广袖流衫腰配宝剑的年轻少年骑着一匹白马飞奔过来,在距靖泱五米开外处下马作揖行礼道:“微臣冒犯了王上,还请王上恕罪。”声音十分清脆。
娄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剑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精致的脸庞,束起的发冠上镶着上好的琉璃珠,略显消瘦的身形,若不是亲眼所见娄玥怕是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美少年。
“若兰?!”靖泱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旋即便又肯定的重复道:“若兰,怕是除了你父亲昊王外,也只有你有如此的箭术了,快快起来。”靖泱下马快步走到靖言身边一把扶起他,笑着说道。
“你什么时候来回来的呀?王叔呢?”靖泱惊喜之余问道,说罢便又四处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昊王的身影。
就在说话间,靖言还未来的及回答,突然又是一支箭直接朝着靖泱射了过来,娄玥急忙回身,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挡住了飞来的箭,就在娄玥刚要松一口气时,接着后面又跟来了一支箭,用剑挡已经是来不及了,娄玥一个侧身挡在了飞向靖泱的箭。
一切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箭插在了娄玥的右肩上,只听‘噗通’一声,娄玥倒在了地上。
看着这一切,靖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竟有些呆住了。
而原本躲在闵王身后的靖颖,见娄玥中箭到了下来,急忙挥动马鞭,骑着马冲到了娄玥身前,跳下马半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娄玥,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靖泱见状这才反应过来,“快,将安国君转移到马车上,着太医救治!”靖泱大声说道。
“这箭上有毒!”靖颖看着娄玥的伤口处流出的血是黑色的,大声的哭喊道。
一时间,靖泱彻底的惊呆了,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露,“给寡人团团围住这围猎场,不许放走一个刺客,格杀无论。”
正在这时,一个身形健硕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骑着马,身后带着二十来个侍从,瞬间就来到了靖泱跟前。
“王上,微臣救驾来迟,还望王上恕罪!”中年男子在马上微微欠身作揖道。
“王叔来的正好,竟然有人胆敢在寡人的地方上欲意行刺寡人。”靖泱死死盯着昊王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神特别的凛冽,“接下来,就有劳王叔了!”
“诺,保护王上安危,是微臣的本分,”昊王微微低头,避过了靖泱的眼神,缓声说道,“有微臣在,万事勿扰!”说罢,回过头对身后的侍从说道,“所有刺客格杀勿论!”
“诺!”昊王身后的侍从一领命后,便立即四散开来,四处寻找刺客。
而此刻,因为中毒,娄玥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了,可是一听到那句‘有微臣在,万事勿扰’,娄玥又恍然间清醒了,虽隔五年之久,可是这声音却依旧如此熟悉,恰如当年在书房中所听到的一样。娄玥挣扎着想站起来,看看那正端坐在马背上,挡在靖泱身前保护靖泱的昊王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是浑身却半分力气都没有,眼睛似乎也愈来愈重了,周围也越来越静了。
“娄玥,你不要睡,不要睡!”就在娄玥的眼睛要闭上时,突然耳边传来了抽泣声和呼喊声,娄玥用尽全力睁开了眼睛,微微抬起头,只看到一张熟悉的俊俏的脸庞,可是却满脸挂着泪水,张大着嘴巴,似乎在大声的喊着什么,可是声音却好像越来越小。
娄玥似乎是真的困了,慢慢地低下了头,眼前似乎出现了父亲母亲还有云曦的身影,他们伸着手过来,似乎是要带自己走,娄玥也好想伸出手去拉住他们,可是手却怎么都抬不起来似的。
“啊!”就在娄玥快要完全失去意识时,突然肩部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娄玥瞬间又恢复了意识,两只手因为疼痛都紧紧握成了拳头。
娄玥捏紧了拳头,侧过头看到了靖颖,靖颖双手都沾满了血,手中正拿着箭,娄玥再低下头看着肩部,正不停的往外涌着黑色的血。看来靖颖手中的箭就是拔的自己肩上的箭。
“你千万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靖颖看着娄玥睁开的眼睛,眼中却仍然噙满了泪水,边哭着撕下自己的衣服按住娄玥的伤口,边说道,“你还没有娶我了!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白头偕老了,你要是死了,就食言了,食言了就要变成猪!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死……”
靖颖也顾得满手的血,一只手紧紧地按着伤口,一只手不停的擦着泪,脸上也是红一块白一块,像是一只大花猫一样。按着伤口的布很快就被鲜血染透了,靖颖赶紧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继续按着伤口。
娄玥看着靖颖的样子,心中突然觉得很好笑,想要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声来。靖颖看着娄玥的一只手轻轻地抬起来了,立马伸出空着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娄玥的手,说道:“你答应我,要娶我的,所以你不能死!”
“我既允诺,势必守诺!”娄玥点了点头,轻声答道。
一阵微风拂过,两人四目相视,一瞬间仿佛忘了肩上的伤口还不断的冒着血,身旁还不断的传来侍卫与刺客的打斗声。
不知过了多久,孟攸来报,说时刺客已经被悉数剿灭,这时大家似乎才想起,躺在地上早已浑身是血的娄玥来。
“快!传随行太医,”靖泱下马来到娄玥身前,俯身看了娄玥的伤口和地上的一滩血,心中一阵唏嘘。
不过片刻,原本侍候在围猎场外的太医,便被侍卫飞奔带来,而此刻娄玥也已经被转移到了舒适的马车上了。
“若是,安国君有恙!提头来见!”隔着马车的车帘,娄玥还能听到靖泱中气十足的话语。
其实对于靖泱这次必想保全自己一命,娄玥倒是一点也不吃惊!虽然靖泱一直想要除自己,但是又怎么会让自己留一下忠心护君的千古忠臣之名呢!?如此,岂不是太便宜自己了!
而且,经过今天一事,怕是很多事情,靖泱也会细想一二了吧!也好,若是自己这次能大难不死,那么兵权一事,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夺不去了,娄玥想罢,嘴角竟勾起了一抹笑意。
微微转过头,看着靖颖依旧死死牵着的手,和那梨花带雨的脸颊,娄玥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幸福,估计人都是最怕孤独的吧!便是这死前,也想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吧,这么想着,娄玥也不由自主的微微握紧了牵着靖颖的手,只是眼前越来越沉,慢慢的只感觉到似乎有人上了马车……
等到娄玥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府邸中了,身边只伺候着魏启颖,只见魏启颖眼睛红红地,虽是看到娄玥微微睁开了眼睛,可是依旧掩盖不了一脸的愁容。娄玥低头看着肩膀虽然已经被包扎好了,可是还是不断的在往外渗着血。
“公子,不用担心,太医和姜伯们都在各自研制解药,”魏启颖端过一碗药来,一勺一勺地边喂着娄玥,边说道,“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娄玥点了点头,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听魏启颖之意,这毒怕是还没有解。反正也没有力气坐起来,而且这伤口便是躺着不动都不停地慢慢渗着血,所以娄玥也老老实实地躺着,只是张着嘴巴,一勺一勺地边喝着,边听魏启颖讲着,也不接话。
不过这昏迷之后的事情,大概也听了个明白!娄玥被马车运到了围猎场旁的行宫中,由太医先行包扎处理了伤口,可是这所中之毒却极为罕见,太医一时也没研制出来解药,后来太医带着毒箭回了王宫,说是与宫中太医们一同研究;当时,魏启颖也与太医们一同侍候在围猎场外,后见侍卫召唤太医说是自己中箭了,所以魏启颖也不顾侍卫阻拦,强行跟着一起过来了,所幸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倒是也没有人责怪他的无礼之罪;后来,按照靖泱的意思,本来是想将自己带回宫中医治,不过魏启颖怎肯,凭着那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说的靖泱同意他把自己带回来,不过靖泱也派了名太医留在了府中随时照料娄玥,这名太医现在被魏启颖安排在了东厢房中休息;而魏启颖如此做,不单单是因为信不过靖泱,还有他也想让姜伯过来看看,毕竟姜伯的医术比起那太医院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没有想到,姜伯一时间也没有看出是何毒,只是带了块娄玥换过的绷带就匆匆回药庐抓紧时间研制解药了;而靖颖自然是不愿离开,可是却碍于闵王的父命难为,而且又怕真如闵王所言打扰了娄玥的修养,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哦。”娄玥听罢,淡淡地回答道。
对于娄玥的反应,魏启颖心中可是稍微有些不爽了,他当时赶过来时,可是瞧得真真的,靖颖紧紧握着娄玥的手,哭的梨花带雨的,看的魏启颖心中都有些不舍。
“这郡主虽然回去了,可是心时时刻刻都挂在您这儿的,”魏启颖说这,直接舀了一勺药,也没吹,就送到娄玥的嘴边,“刚刚才派了个贴身丫鬟来打听了情况。而且,”说到这里,魏启颖愈发替靖颖打抱不平了,“太医说了,幸好那一箭拔得及时,这大部分的毒都流了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好烫!”娄玥眉头一皱,说道,“我这没被刺客毒死,倒是先要被你烫死了。”
魏启颖突然意识到了,刚刚因为太气愤了,都没有吹,连忙收回了勺子,将碗放在一旁,拿出一块手帕,替娄玥擦拭滴落在嘴角旁的药汁,突然忍不住发笑。
娄玥见魏启颖这笑的莫名其妙,说道:“你又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呀!”
“我说了公子可不许恼我!”魏启颖说道。
娄玥不知道这魏启颖下一句又要蹦出什么来,可不敢先答应,可是又很好奇,嘴角轻轻上扬,说道:“你先说!”
“你先答应了,我再说!”魏启颖才不吃这一套了,收回手帕,端起药来,舀出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娄玥的嘴边说道。
“好!”娄玥无奈地说道,“我答应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一言未定,”魏启颖露出胜利的笑容说道,“我是觉得,公子与郡主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说罢,看着娄玥那万年不变的神情,继续说道,“你看啊!每次郡主一有难,你就出现了,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如今呀!你身中毒箭,又是郡主果断拔出毒箭,救了你一命!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呢?”
娄玥听罢,微微一愣,不过旋即瞪了魏启颖一眼,喝了勺中的药,药很苦,娄玥每喝一勺都要微微一皱眉,缓缓说道:“若缘分都是这样的,那这普天之下的有缘人前世肯定都是仇人!”
“公子这话是何解呀?你和郡主又不是仇人!”魏启颖又舀了一勺药,追问道。
“若说不是仇人,那为什么会天生五行相克呢?”娄玥轻轻笑着说道,用眼角瞟了眼魏启颖,故意说道,“这一碰面,便不是她伤就是我亡!你见过哪对有缘人,是我们这样的呀?”
对着魏启颖,娄玥有时候也会拿出点小幽默,看着魏启颖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娄玥也在心中强忍住笑意。
魏启颖虽然知道娄玥说的全无道理,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出话来辩驳,最后只是皱了皱鼻子,安静地喂娄玥喝药。
“不过不管是不是有缘,貌似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娄玥轻轻叹了口气,微微低头看了看肩膀上的绷带,血已经微微的印了出来,“不过你也不用太伤心,毕竟生死自由天命!”
娄玥一语毕,刚刚的欢笑轻松,一时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魏启颖脸上顿时又愁云密布,“公子,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魏启颖一着急,也顾不得主仆身份了,直接用命令的口气说道,可是语气中却充满了担心之情,“太医院的太医们,还有姜伯都在全力研制解药,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娄玥看着魏启颖担心的脸庞,无奈地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嗯,若是有幸能夺过此劫,自然是皆大欢喜,不过,”娄玥话锋微变,顿了顿,继续说道,“倘若天命难为,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这后事,也不需要我过多的交代了,府中的事情向来都是由你打点的!这邑梁城本为是非之地,你独自一人留在这儿,也并非长久之计,我去后,你可悉数变卖府邸财物,换成金银,带着姜伯离开此地前往陈国!至于言姑娘,你可劝她与你一同离开,可是毕竟人各有志,她若不肯离去,你便将我盒中的玉牌交与她,只是希望她没有用的上的那天!”
“公子,别说胡话了,”魏启颖听着娄玥如同交代后事一般,又瞟了眼娄玥肩上的伤和愈发苍白的脸色,刚刚姜伯拿了血布急匆匆的就走了,可是都这个点了依旧不见回来的踪影,若是今夜还研制不出来解药,怕是凶多吉少,魏启颖想到这里,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可是又怕娄玥看见愈发多疑胡思乱想,急忙转过头去,偷偷地抹了把眼泪,方才回过头来,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强作欢笑地继续说道,“姜伯的医术那就是华佗再世,公子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这解药说不定很快就送来了!来喝药!”说罢又将一勺药送到了娄玥的嘴边。
娄玥又是一皱眉,想不喝,可是又看着魏启颖那通红的眼睛和担忧的神色,只有张开嘴巴,一口吞了下去,可是回过头一看,这喝了半天,碗中竟还有小半碗,不由的心里犯怵,微微皱眉说道:“这解药既然没配出来,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呀!太苦了,能不能不喝了呀!”
“这虽不是解毒之药,可是有护心的功效,一定要喝!”魏启颖说罢又是一勺。
娄玥见状没有办法,只好一勺一勺地喝完了碗中的药,喝完后眉头都要皱成一团了,其实这也真不怪娄玥怕苦,就是魏启颖在一旁闻着都觉得苦涩冲鼻,不过良药苦口,大概都是这样的吧!
“这药太苦了,你去厨房寻些蜜饯枣糕之类的吧!”娄玥看着魏启颖说道。
魏启颖听罢,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娄玥竟然会想吃蜜饯枣糕之类的甜食,要知道,平日里,他是碰都不碰这些的,不过现下魏启颖也没有心思取笑娄玥,只是“诺”了一声后,便端着碗出去后,将房门掩好了。
房中一下子又陷入了寂静,“屋顶上的朋友,还打算躲多久呀?”娄玥微微闭眼,缓声说道。
一语罢,四周又恢复了刚刚的平静,接着突然窗子被打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身影一下子就从窗子中飞了进来,一个翻身,轻声落在了床前。
娄玥微微睁开眼睛,与黑衣人四目相视,黑衣人突然从腰间抽出佩剑,直指娄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