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回到府中,阮浩就铁青着脸进入书房,阮峥脸色苍白的紧随其后,仆人见状不妙,奉茶后,急忙退下。
突然,阮浩端起桌上的茶杯,朝阮峥的身前砸去,茶杯‘啪’的一声落在了阮峥的脚前,碎了一地,“逆子,坏我大事。”
阮峥本就绷紧神经,突闻声响,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就跪了下来,一下直接跪在了一小块碎片上了,血顺着裤子就流了出来,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疼痛,只是跪着匍匐到阮浩的脚下,拉着阮浩的衣角说道:“父亲大人,孩儿知错了,父亲一定要救救孩儿呀。”
阮浩衣袖一挥,阮峥向后一个踉跄,差点扑到。许是,这大喜大怒来的太突然,阮浩觉得胸闷的很,握着胸口做到了桌前的椅子上了,而,阮峥还是不断的向阮浩告饶。
蒙瑱进入阮府是向来不用通报的,进入府中后,听闻阮浩正和阮峥在书房之中,便独自前往,刚走到书房门口,便从敞着的书房门往里瞧见了刚刚一幕。
“公子,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快快起来。”蒙瑱看到地上的一趟血印,忙走到阮峥面前,想要扶起他。
阮峥偷偷看着阮浩,见他脸色依旧铁青,微闭着双眼,“今日,孩儿不孝,惹父亲动如此大怒,若不能取得父亲的宽恕,孩儿绝不起来。”
阮浩刚刚盛怒之下并未察觉到阮峥受伤,听闻蒙瑱一语,这才睁眼,看到地上确实有血,又听闻阮峥此语,怒气顿时消了一半,对阮峥说道:“你起来吧!腿不要紧吧!”
阮峥听到阮浩之语,这才缓缓起身,其实本来就只是划破了些皮,并无大碍,可是阮峥知道阮浩素来疼爱自己,却故意装作很难受地样子,说道:“不打紧,只是,刚刚,见父亲捂着胸口难受,要不要宣大夫来瞧瞧。”
“你先坐下来吧!”阮浩摇了摇头,又转身对蒙瑱说道,“蒙瑱,你也来了,坐吧!”
蒙瑱微笑着点了点头,坐在阮峥身旁的椅子上。
“本想今**地王上册立储君,不想竟横出这件事来,”阮浩叹了口气,转头瞪了阮峥一眼,“如此一来,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此机会了。”
“都是那李翎惹出的事端,”阮峥想到今日之事全由李翎挑起,不觉气的牙痒痒的,“我丞相府的事,他也敢来挑。我这就去找人收拾了他。”说罢,就欲起身出去。
“你个庶子,坐下。”阮浩本来已经气消了一半,见状又怒火中烧,“想我阮浩聪明一世,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没有脑子的儿子。什么时候,你才能和你兄长一样,我就省心了。”
阮浩口中的‘兄长’是他的长子阮嵘,现在是邑梁城兵马大将军,掌控邑梁兵马,驻扎在邑梁城外,守卫邑梁安危。
阮峥本就觉得面子挂不住,听闻阮浩之言,又羞又怕,只能悻悻地坐了回来。
蒙瑱看看出阮峥面有羞色,忙转移话题说道:“今日之事已然成了定局,李翎不过是兵前一卒而已,若想处之,随时都可以。”
听闻蒙瑱之语,阮峥立马面露喜色,望着蒙瑱,但却见蒙瑱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只是目前却并不是好时机,毕竟他才刚在朝堂之上提出此事,若现在除了他,仍谁都会联想到公子,得不偿失呀。”
蒙瑱之言有理有据,分析地恰到好处,“蒙尚书分析的有理,峥儿糊涂了。”阮峥说道,“那就再留他几日,待时机一到,我必除之而后快。”
蒙瑱只是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助公子脱此危机。”
这句话说的正中要害,阮浩点了点头,说道:“可有妙计?”
蒙瑱转头看着阮峥,微微顿了顿,低声问道:“公子到底挪用了多少官银?”
阮峥面露难色,用眼角瞟了瞟阮浩,见他没有说话,知道是默许自己回答,遂吞吞吐吐地回道:“约莫着十来万两。”
“什么?”阮浩听罢,显然是吃了一惊。
蒙瑱也面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朝中一品大臣一年的朝奉不过也才五千两,而他的品阶一年的朝奉才是一千两,他这不过上任大半年,就私吞了这么多钱,难怪会被发现。
阮浩气不大一处出,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说道:“这么多银子,你都花哪儿去了?说?”因为震怒,声音显得特别大。
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动怒,阮峥显得有些害怕,声音唯唯诺诺地回道:“孩儿,为父亲在北郊修了一处别苑,想一尽孝道。”其实,这些钱一大部分用在了琴若坊和平日的挥霍上了,只是现在断不能如此对阮浩说而已。
蒙瑱其实知道,阮峥的心思,可是也没有必要戳破而已,而且,阮浩素来疼爱这个小儿子。阮浩本来盛怒难消,可是听闻此言,见阮峥虽然犯此大罪,可是毕竟孝心可鉴,而且现在已难回头,神色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这么大的窟窿,现在可怎么填?蒙瑱,你有没有什么办法?”阮浩看了看阮峥,见他神色惊恐,犹如惊弓之鸟。
“这次的窟窿太大了,而且已经惊动了王上,王上亲自命令彻查,所以想要私了,自然毫无可能。”蒙瑱摇了摇头说道。
阮峥听此,脸色苍白,“难道,真要让王上杀了我吗?我死不足惜,只是恐累了父亲的名声,”阮峥说道,“父亲,请恕孩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了。”
阮浩听了此言,也是心中感慨万千,急忙追问道:“难道真无对策?”
蒙瑱话锋一转,对阮峥说道:“公子莫急,索性此事王上是交由你来彻查,说明,王上还是顾念旧情,毕竟丞相是他的恩师,殚精竭力一心扶住他登上这王位,所以,我们还有一策可行?”
听闻,还有计可施,阮浩和阮峥都齐刷刷地望着蒙瑱,想要让他快点说出来,可是蒙瑱还是一副不急不慢地样子,端起桌上的茶杯,接着说道:“李代桃僵。”说罢,喝了口茶,又将茶杯放回桌子上了。
其实,这一计阮浩早就想到了,可是心中却有疑虑,看着蒙瑱问道:“今日之事,显然是针对庶子而来,而且亏空这么多,只怕是随便找人来顶罪,不一定能过关呀!”
蒙瑱笑了笑说道:“丞相今日怎会犯此糊涂?朝堂之上,兵部税银出现赤字,何等大事,王上何等聪明之人,怕是早就想到了是公子所谓。既然已经知道是公子所谓,为何又要让公子彻查呢?”
经蒙瑱一点,阮浩恍若大悟,说道:“你的意思是?”
蒙瑱点了点头,回答道:“王上要的不过是,堵悠悠众口而已。以丞相在朝中的威望,在王上心中的地位,怎会真拿公子开刀呢?!我们只要找个替罪羊,再把这税银之缺补上即可。”
阮浩听罢,一扫刚刚的不悦,笑着说道:“蒙尚书所言甚是。”说罢,相视一笑。
阮峥也算是明白了蒙瑱与阮浩所言,知道此次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严重,还有转机,心中悬着的石头顿时落了下来,也喜上眉梢。
“只是,我总觉得今日之事来的有些蹊跷。”蒙瑱说道。
蒙瑱这一言说中了大家的心声,“我也觉得今日之事像是预谋好了一般,不早不晚,偏偏在我们刚一提出册立储君之事时,兵部就出了事。”阮浩说道。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了公子的事情,其他之事都是后话。”蒙瑱说道。
阮浩点了点头说道:“也只有先处理了此事,待他日再觅时机提出册立储君之事了。”说罢,轻叹了口气。
听闻册立储君,蒙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前些日子,听闻公子桓染上天花,不知现在可痊愈了?”
“嗯,桓儿身体向来健壮,又得姐姐悉心照料,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阮峥回道,“若是这天花得在其他人的身上,怕就没有这么好痊愈了吧!”
阮峥一语,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只剩桌上的香炉里,还飘出着缕缕青烟……
“公主,王上赏了这么多首饰,您今天想要佩戴哪件呢?”青儿帮云曦梳完发髻后,打开梳妆桌上的首饰盒,问道。
云曦随手从首饰盒中挑出了一支玉钗说道:“就戴这个吧!”
青儿接过玉钗,插在了云曦的头上,眼睛瞟见云曦手腕上的红珊瑚珠子,笑着说道,“公主,今日何不戴这玉镯子,和这玉钗更配了。”说罢,从首饰盒中,拿出一个玉镯子,这玉镯子光滑圆润,色泽通透,迎着光看,里面的青丝似乎都在流动的样子,漂亮极了,这玉镯子还是去年云曦生辰之时,靖泱送的,可是云曦却一次都没有带过。
云曦摸了摸手腕上的珊瑚珠,似是在深思,并未答话。
青儿见状,自知无趣,边将这玉镯子放回盒中,说道:“这颗洛水的珊瑚珠虽然漂亮,可是到底不如这玉镯子剔透。”青儿惋惜地看了眼玉镯子,说道。
“你刚刚说什么?”云曦突然一把抓住青儿,眼神凌厉,问道。
青儿被云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条,聂声说道:“这玉镯子剔透?”青儿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不是,前一句是什么?”云曦摇了摇头,追问道。
青儿越发觉得有些云里雾里了,回答道:“珊瑚珠漂亮?”语气中带着一丝的不确定。
“不对,”云曦的眼神越发凌厉,继续追问道,“你刚刚说这珊瑚珠是哪儿的?”
“哦,”意识到云曦只是想知道这珊瑚珠产自哪儿,青儿吐了口气,说道,“原来公主是想知道这珊瑚珠的产地呀?这珊瑚珠产自洛水呀!”
听闻‘洛水’,抓住青儿的手松了下来,摸了摸这珊瑚珠,“你对这珠宝之类并无研究,怎知这珊瑚产自洛水?”
“奴婢是洛水人,家父曾是开当铺,所以对这些也略知一二,只可惜后来,经营不善,家道中落,这才进了宫,”想到这些,青儿语气之中略显伤感,见云曦似乎还有疑虑,青儿指着珊瑚珠上的一道淡淡的白晕说道,“洛水因水质特殊,所以凡是产自洛水的珊瑚都必有一道白晕,也正因为如此,洛水的珊瑚又称为白珊瑚。”
说罢,青儿从首饰盒中取出了一串珊瑚珠,拿到云曦面前说道:“公主看这串珊瑚,上面就没有这白晕。”云曦仔细的看着,果然没有。
云曦攥着手中的珊瑚珠,这珊瑚珠是从他头上的头冠上掉落下来,自从拾得便串成了手链日日佩戴。今日方知,这珊瑚珠竟是产自洛水,本来产自哪儿并无奇事,可是云曦的脑海了却突然闪现了一个人,他也是洛水之人。
“快!”我要出宫,云曦回过神来,突然对青儿说道。
青儿吓了一跳,见云曦神情严肃,并不似开玩笑,本来这出宫也并非难事,毕竟有靖泱赐予的出宫令牌,可是这突然要出宫,护卫之事可是事关重大。
“诺。”青儿回答道,“只是不知公主想去哪儿?奴婢这就着人安排。”
云曦一把拦住了青儿,说道:“不要声张,我不想让人发现。”
青儿愣住了,这可不像云曦素日的作风。
“你去准备一身宫人的衣物,我换上后偷偷溜出宫去。你在宫中应付着,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云曦起身说道。
“可是,”青儿有些犯难到,“公主,您一人出宫,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
“邑梁城中,太平盛世,放心不会的,”云曦似乎是铁了心,“不要多言了,按我说的办!”
就这样,云曦穿着宫女的衣服,偷偷地溜出了宫,问着路人悄悄地找到了娄玥的府邸。
此时,娄玥正轻靠在池边雕刻着各种姿态莲花的白脂膏色护栏上,看着池中的鱼儿正自由自在的游荡着,欣赏着晚春的景象。
“将军,”魏启颖缓步走向娄玥,轻声说道,“门外有人求见,看着容貌似是,”魏启颖略微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似是公主。”这魏启颖也只有一次随娄玥进宫时,无意间看到过云曦一眼,所以也不太确定,说罢将红珊瑚手链递给娄玥,接着道,“她说,您看了这个自会见她。”
娄玥接过手链,把玩在手中,眼神却又游离在了池面之上,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带她前来。
魏启颖领着云曦来到了后院入口后便离去了,云曦自己缓步走向娄玥,她边走边看着娄玥。
只见他身着一身用金线绣着盛开的菊花的黑色长衣,披着长发,一阵微风轻轻的吹起他乌黑的长发,修长的剑眉下那平静的眸子像是一潭秋水,能融化世间一切的枯燥和孤寂,原本白皙的皮肤在橘红的晚霞和黑色衣物的承托下显得晶莹剔透,像是白玉雕刻而成。但是,他身上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那种令人绝望的孤寂,总能在一瞬间,将万物淹没。然而这两种世间最极端的事物,却完美的在他身上结合,不留一点斧凿的痕迹,就像深山中的月亮,宁静美好,却又永远只属于孤独。
云曦走到娄玥身前,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却并没有说话。
“公主私自出宫,来我府上,不会就是想和我一起欣赏这晚春盛景吧!”良久,娄玥将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拂去慢声说道,语调云淡风轻,说罢转身将珊瑚手链递还给云曦。
云曦看着自己这身宫女打扮,略作沉思,半晌像是下定决心似得说道:“你是娄陽吧!”
娄玥并未吃惊,脸上神情甚至没有一丝变化,仿佛在谈论一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的人,只是扭过头来看着云曦,淡淡的问道:“然后呢?”
云曦看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虽然五年的时间改变了许多,但是那少年儿时的影子却时刻回荡在心头的,虽然过去了五年,容貌早已面目全非,但是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已经深植心中。但是再仔细一看,仿佛又不是,似乎他的灵魂已经完全远去,只剩一副皮囊,云曦轻叹一声,无奈的笑了笑,并未言语。
云曦和娄玥一样,注视着池面,良久才又轻声问道:“你当真不是娄陽吗?”
“不是!”两个字没有丝毫迟疑,从娄玥的嘴中斩钉截铁地蹦出,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
云曦扭头注视了娄玥很久,突然笑了,然后点了点头,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你确实不是他!他比你有温度,他像是太阳,能时刻温暖人心,给予身边的人希望,而你却更像是月亮,孤傲冷寂,”云曦又看回水面,轻叹一口气说道,“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就算是在这阳光照下,你也是冰冰凉的。”
听闻此言,娄玥突然哈哈大笑:“温度?公主是在和我说那叛国之子吗?”
“你?”听闻娄玥如此说娄陽,云曦心中五味交杂,转身就欲离去。
见云曦欲走,娄玥扬起着嘴角,似笑非笑,慢声道,“难道公主就这么走了?”
云曦闻言,转身,后退了两步,意在与娄玥保持距离,丹凤怒视说道:“我不想与你多言。”
“公主此来,是有惑,现在惑还未解,怎么就急着走了?”娄玥依旧盯着云曦,坏坏的笑着说道。
云曦此来确实有疑惑,但是刚刚她已经完全确定了,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人,绝对不是娄陽,所以她冷冷的回答:“我已经有答案了。”转身又欲走开。
“公主既知,我绝非娄陽,那我有几句话想与公主听,”娄玥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说道,“但是如果公主不想听,请自便。”
“你说吧!”云曦也想听听娄玥说什么。
“现在已经知晓我不是娄陽,但是若我是娄陽,公主将怎样面对我?”娄玥的眼中射出一道寒光,一字一顿的盯着云曦问道。
云曦一时语塞,她一直只是在探究娄玥是不是儿时的娄陽,但是却没有考虑过若果真如自己猜测,那该如何处理。
“那倘若娄陽尚在人世,公主又将如何面对他?”娄玥没有丝毫停顿,继续接着问道。
一阵微风拂过,这些话很快就被吹散了,换回的是更加寂静的沉默。
云曦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因为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其实公主早就该知道娄陽已不再人世,”娄玥看着池底自由自在游动的金鱼,接着平静的说道,“五年前,娄忠将军一家通敌卖国,何等的大罪,惊动全国,由王上亲自审理,阮浩丞相作为主监斩官,靖闵王爷作副监斩官,娄家囚犯个个都被严明正身,无一人脱逃,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娄玥依旧盯着水面,神情淡然:“当时娄氏满门,全部聚集在西门口处斩,”娄玥略顿了顿,嘴角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而且当时我也去看了,监斩官一声令下,侩子手的钢刀,便纷纷落下,一个个鲜活的头颅,伴着喷涌而出的鲜血滚落了下来,整个斩台都被染得血红血红的,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批红绢布,都还要红,好看极了。”
娄玥冷冷的话语,仿佛在讲述一个没有温度的故事,伴着醉人的晚风,将云曦完全的包围在了中间,仿佛站在一处高台,抬头整个天空都是血红血红的,而脚下的地面上也在不断的涌出鲜红的血液,要将她彻底淹没。云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孤独,双手握着耳朵,蹲在地上,大声叫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娄玥走到云曦面前,将她的手拿下,叹了口气,语气更加坚定的反问道:“难道我不说,娄家就没被满门抄斩,娄陽就没被砍头吗?”
云曦觉得很无助、很痛苦,一下子扑入了娄玥的怀中,想要逃避一切。娄玥并没有推开云曦,而是接着反问道:“纵使娄陽还活着,然而娄家一门忠烈,却换来满门抄斩,他又能如何面对公主,面对吴国的锦绣山河?”
云曦依旧没有答话,只是将头更深深地埋在娄陽的胸怀中。娄陽抬头看了看西边的天空,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只剩夕阳的余晖照耀着整个大地,云彩失去了刚刚的光辉,懒散的飘在空中,月亮模糊的身影也已经依稀可辨。
云曦慢慢平复了心情,娄玥将云曦扶起,拿出随身手帕,替云曦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后,将手帕塞入云曦的手中,淡淡的说道:“天色晚了,公主一人回宫,我不放心。请稍等片刻,我去命人准备马车,送公主回宫。”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云曦公主呆呆的看着娄玥慢慢远去的身影,那消瘦孤独的背影仿佛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在某个角落酝酿着属于自己的悲伤。云曦攒紧手中的手帕,仰起头,看着渐渐变暗的天空,耳边响起娄玥说过的话(纵使娄陽还活着,然而娄家一门忠烈,却换来满门抄斩,他又能如何面对公主,面对吴国的锦绣山河),眼泪顺着脸颊慢慢的流出。也许这与爱情无关,只是有些事情在心中压抑的太久,总要决堤,眼泪或许是最好的宣泄方式……
云曦坐在桌前,望着桌上的烛光一闪一闪,脑海中却尽是娄玥白日里的话语,这是突然,宫外一阵喧闹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青儿,”云曦唤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吵闹。”
青儿听闻忙跑进来说道,“刚刚听闻,公子乾怕是要殁了!”
云曦听罢,一个踉跄,桌上的烛灯翻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