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三步并两步迎上老者,屈身就拜。马哈吉扔掉手中毯子,急忙将他搀住,仔细打量眼前此人。
此人面如冠玉,二目炯炯,眼眸黑而深邃,鼻梁纤巧,嘴唇薄而别致。老人心里不由赞道:“真是个精致漂亮的美男子,入宫做太监,有些可惜了!”但是遍寻记忆之海,老人也不记得这个故人是谁?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是马哈吉的?
原来老人原名不叫马哈吉。“哈吉”是****中人去西亚沙特阿拉伯朝圣之后获得的尊称,对****中人来讲那是至高的荣誉。所以自老人早年朝圣归来,众人便隐去他的本名而称其为马哈吉。既然称自己为马哈吉,老人断定此人和自己必有渊源,于是问道。
“孩子,我老了,记性不好,敢问你是?”
“爷爷,我是校尉王天成之子王钺啊!您老认不出我,我却岂能忘怀恩爷来呀!这些年我到处打听,你们让我找的好苦啊!”
“诶呀呀!”马哈吉一把把王钺紧紧地抱在胸前,面颊贴在王钺脸上,慈爱的蹭了又蹭,眼泪却再难忍住。王钺也有些哽咽,眼泪直流。
“我的孩儿啊!知感主,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三宝,快过来呀,还傻愣着,这是你王钺兄弟啊!”
马三宝走近二人身前,他略为犹豫看着眼前的王钺,一时思绪万千。
“这还是我那小时候的玩伴-王钺吗?”马三宝知道,王钺之父王天成原是马哈吉身边校尉,曾因贪杯贻误军机,被顶头上司具本参奏。若不是马哈吉从中保全,几近丢了性命。那王天成感怀马哈吉恩义,认其为义父。后来老人做媒,他娶了回民之女并且皈依了****。王天成常在马府行走,王钺更是与马三宝,以及与三宝有婚约的马佳璐,俱是童年玩伴。彼时三人情同手足,感情甚笃。只是这王钺怎么半分都看不出从前的容颜来了。
马三宝转念一想:“大明平定云南之战到此时已近二十年了,几岁的孩童到二十几岁的青年,相貌变化很大,认不出来也属平常。”
三宝哪里知道,这阉割之人,改变了正常的生命成长轨迹,与常人有异,形貌变化大些自然也在常理之中。
王钺见三宝有些迟疑,一褪衣领,露出脖子上的一块胎记。
“三宝你看,我真的是元宝啊!”原来此中也有一点典故,王钺出生,随娘胎里在脖子后面带出一块胎记,形状大小如元宝。马哈吉给他取大名为钺,希望他能承父志,驰骋疆场,为国建功。乳名就依胎记之形唤作元宝。三宝大名马和,但他们兄弟间幼时玩耍都以三宝,元宝相称。
马三宝此刻方确信,这眼前之人是就是自己的童年伙伴王钺无疑了。王钺一把拉过马三宝,紧紧拥在一起,三人劫后重聚,哭做一团。
此情此景,大厅里的豪杰有些人情味的也都不胜唏嘘,但更多的人却是冷眼视之。王钺的几个随从,见大人如此激动,也都面面相觑,不明其中原委。
哭过一会儿,老人擦了擦王钺面上泪痕。关切的问道:“孩子,一别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王钺一手搀紧老人,一手拉住马三宝,眼神瞟了下大厅众人,向门外努了努嘴唇。
“爷爷,此处人多嘴杂,我们还是到外面说话吧。”老人与马三宝也都会意,马三宝拾起地上毯子,三人走向门外那颗大树。
三宝铺好毯子,王钺从袖中取出手帕掸了几下,方扶老人坐下。
“爷爷,说来话长了。当年朝廷平定云南,受难者不尽其数。您府上,我们家都没能幸免。我父母兄长都没了,那时蓝玉那奸贼为祸,我,三宝哥和一般年纪小伙伴本来都是要被蓄做宫奴的。好在苍天有眼,后来我听说您和三宝哥哥都被唐大侠救走,虽然不明下落,但这许多年,一想到恩爷和哥哥,我无不以泪洗面呐。”王钺提起往事,又是几番心酸。
“恩爷一生良善,自有福报,哥哥也是福泽之人。咳!我王钺命运却是…。。”王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先是遭难,失了男根,变成这不阴不阳的怪物,后来被蓝玉带到南京,进了燕王府。燕王暴戾,府规甚严。同去伙伴不堪折磨,十剩一二。我终日揣着小命度日,艰难可想。但是,恩爷,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我一直有一个信念,就是诛杀蓝玉那魔头,为我们所有失去的亲人讨回血债!二是,我还想在有生之年与恩爷和三宝哥哥再见上一面呐!”三宝见王钺一番叙述,但凡提到蓝玉二字,无不怒目切齿,知其心中之恨更犹胜与己。
“后来我随燕王进京,机缘认识当时太子朱标,今天的圣上之父。他见我行事机敏便留在了身边,我也正好寻求机会报仇,所以留在宫中,卧薪尝胆。好在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蓝玉那狗贼自恃功高,忘乎所以,终召祸患,诛灭九族。我虽然没能亲刃此贼,但是却也大仇得报,痛快啊!痛快啊!”王钺说罢解恨大笑
“知感主啊,您确实赏罚分明,全知大能的主啊!……”听完王钺一番叙述,马哈吉连忙面向西方跪下,摊开双手,口中念念有词。王钺和马三宝都知道爷爷这是在做杜瓦依,(祈祷)所以都静静倾听,不敢有一丝打扰。
“孩子,你不在宫里侍奉皇帝,来到这小地方又是做什么呢?”老人做完祈祷又关心的问道
“爷爷,你不知道,刚才在酒肆里,我听元宝所言,也是为了那牧龙鼎而来。”马三宝抢着说到。王钺闻听三宝所言,微微一笑接着答道。
“爷爷,实不相瞒,我此行确实是为此鼎而来。一是我觉得此鼎为唐大侠所有,它既重现江湖,爷爷与大侠是旧交,你们又被传是大侠救走,我想此行也许能得到点你们的消息。谁知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终偿所愿。”
“二是不怕爷爷耻笑,我有私心。”
“噢?”马哈吉轻捋长髯,似有些期许的看着王钺。王钺把脸转向马三宝面露诚恳之情。
“哥哥有所不知,我适才在那酒肆之中说的冠冕堂皇之言实非出自本心,那都是说给那些我身边的宫里爪牙听的。当今皇帝谋求此鼎,是因为他初登大宝,现在藩镇割据,朱姓之王哪个也不愿臣服于他,藩王们都在笼络江湖侠士,尤以其是他的叔叔,北方燕王为首。皇帝料定他们都有谋逆之心,但是苦于身边可用之才甚少。江湖传言牧龙岛乃当世第一奇异之地,当年第一次天下夺鼎大会,唐大侠技冠群雄,夺取宝鼎被推举为尊者登岛,学艺三年归来,奇术,武功天下无人能及。想想此后他那些神奇传说,当今皇帝也很想参透牧龙岛上的秘密。培植忠于自己的奇士,永固自己的江山,所以他派我等出宫寻求牧龙鼎的下落。但是对于我,对于我这个废人,牧龙鼎,牧龙岛却另有意义。”王钺说道这里话却停了,似有难言之隐。
“孩子,我们是你的家人啊,你但说无妨。”马哈吉鼓励道。
“爷爷,三宝哥哥,我堂堂七尺男儿,岂愿永远做这不阴不阳之人,我一腔热血怎能甘当他朱家鹰犬!我听闻过许多牧龙岛上的传闻,据说那岛上有一种再生之术,可以恢复我男儿之尊。所以日夜兼程赶到此地,不期与恩爷和哥哥在此重逢……对了,爷爷你们又是如何出现在此地的?”王钺问道。
“三宝,你给元宝讲讲吧!”
马三宝就把爷孙俩此行的原因与目的向王钺一一道来,王钺听罢又是一阵唏嘘。
“好了,一切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为主的不会错,我们要深信这一点,要经受得住他的考验。我们都是他造化的,他的神奇绝非我们所能理解万一,就像那天上的星星,你们谁能数的尽呐!”老人家抬头仰视夜空,不禁感叹道。马三宝与王钺也都抬起了头,品味着老人这充满哲理的话。
“既然今天我们爷们能够重逢,你的这番话爷爷听进心里了,放心,元宝,爷爷一定帮你!好在那鼎现在在唐大侠的公子手里,如果依你所言,我们只要助他重登牧龙岛,拜托他求得秘术,你就一定能得偿所愿!走!”言罢,马哈吉拍了拍马三宝与王钺的肩膀,缓缓站了起来,向马厩走去。
“走?我们去哪里啊?我们不是该在此等候小主人吗?”三宝不解。
“去赵家镇,还等什么?等的越久,人来的越多,抓紧时间赶路!”见二人没有跟上自己,老人忙催促道。
“元宝,我有件事…想问问,算了,听爷爷的话,赶路要紧,以后再说吧。”马三宝看着爷爷坚毅的背影欲言又止。
“好,三宝哥,听爷爷的话,不多说了,赶路要紧!”王钺应道,脸上闪过一丝微笑。